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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寂时候,大片大片的乌云从西南方卷了过来。斜斜地挂在城边,颇有些“山雨欲来”“黑云压城”的意思。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的宵禁时分,却有马车车轮“吱吖”作响,打破这浓墨般夜的寂静。乌青顶盖的马车一路绕着小路,最后平平稳稳地停在了六皇子府的角门边。
自车上下来的人从头到脚裹在玄色的毛呢斗篷里,一行一动间露出小巧的绣鞋。却是十足的精妙,田青色软缎的鞋面衬着红豆大小的珍珠,单是一只鞋子怕就抵挡了平常人家三四个月的开销了。她走到角门边,轻轻地扣了扣门,便有人为她来了一条缝。
夜风有些张狂,堪堪在她进门时吹掉了斗篷的帽子,不是凌青弈却又是哪一个!
一进宅门,便有小丫头捧了衣服来要她换下。凌青弈到底有些不乐意,便问她,“这是何故?”
那小丫头也不回答她,只是催促着她随身带的丫鬟利索点帮她换好衣服。然后便引她进了偏院。
却不是往常会面的花厅,而是里院的一间闺房。艳青色烟笼纱的帐幔,牡丹滚金变的大被褥,黄梨木雕花的绣床和足凳,这屋子她认得,就是姜云初的卧房。
原本艳光照人的姜云初此刻歪着靠在床边,只穿着中衣,平日里轻佻妩媚的表情也不复存在,反而有些青灰。看起来就像是要行将就木的人。凌青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抬起手扶了扶发簪,行动间衣袖下滑露出光洁如白玉的皓腕,明晃晃地露出了一只白玉镯子。仔细看来却不是白玉,里面一丝若有若无的红线看起来颇有些异国风情。
姜云初眼中闪过一分妒忌,道。“你倒是好手段啊,苏慕白竟然把皇后赏下来的凤血镯也给了你!这可是好东西。”
凌青弈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竟然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挽起了袖子,有些炫耀意味。“夫人看来面色不太好啊,近日是不是太过于操劳了些?”
姜云初也不接她的话茬,只又问了问她姜临秋的情况便有了送客的意思,大约是真的身体不太好,又或者是被凌青弈堵了心气,也未可知。
凌青弈却是有些打算,怪不得一进门就叫她换衣服,不就是怕从外面过了灾进门。这般的堤防着,看来姜云初是真的有些不中用了。
她一路笑盈盈地回了府,心里自然是欢喜得厉害。
十七日这天,苏慕白摆了一桌酒席,请的却是姜临秋。姜临秋只觉得有些奇怪,等到了地方才发现,不只是吃饭这么简单,他居然还请了个戏班子!
玉满堂这是最近接替和顺班的,在京城挺红火的一个戏班子。但凡最火的戏班子,都像是急于要得到这些官宦子弟的认同似的,总要先做这么一场戏给他们看。只要是他们认定唱得不错的,这戏班子就铁定不错。就如当初的和顺班一般,这些少年好似掌握着燕京城戏班子的生杀大权,可以捧红一个戏班子,同样,也能很快的让一个戏班子消失。这便是权利的好处,只要你想,甚至于连一个地方的文化都可以控制,只让它由着你的喜欢发展。姜临秋却不知道苏慕白喜欢戏,在姜临秋看来,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堂堂一个王侯公子,一个真龙天子的后裔,反倒像是个管戏班子的似的,实在和他对世事的面貌有些不同。但她却又觉得他莫名有些契合,苏慕白这样的人,与戏有些渊源,也是可以理解的。他生的很美,比台上的戏子还要冷艳些,生来就该站在人前光芒四射,但他又不太适合亲自登台唱戏,因为他活的太清醒,也太凉薄,无法入尘世这出困局。这样的天之骄子,大约只适合站在戏台下,看旁人虚假的悲欢离合,连眼泪也不屑于落下两滴。他只是当个笑话看,就如他唇角嘲弄的笑容。二楼整层楼,大约都被苏慕白给盘了下来,并无别的人在。姜临秋可以从茶间里走出来,待走到二楼的栏杆处,往下看,便是戏台子。可以清清楚楚的看清台上的人,却又比一楼的看客要高了一层,姜临秋猜测这是苏慕白喜欢居高临下的角度。但不得不说,这样看戏,比直接在台下看,更有一种看戏的抽离感。怎么说,倘若离戏子太近的人,容易入戏。但离戏子近,却又比戏子站得高,便能清楚地感觉到,这是一出戏。
她有些不懂,要问时却看见他抬了抬手,戏台子上便叮叮当当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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