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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身边的老太监匆匆正着帽子从殿外跑进来,“蠡侯执意闯殿,老奴实在拦不住啊……”
“老臣在殿外等候许久,何公公只是推说陛下事忙,不肯为老臣通传。老臣身着戎装擅闯内殿,惊扰了圣驾,还请陛下降罪!”
“蠡侯!你这是什么话……”皇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你不是在离寒带兵抵御漠兵吗!怎么突然回刈州了——你可知无旨擅自返京是多大的罪责?”
“陛下责骂得是。老臣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蠡侯弯腰向皇上磕头,一身甲胄发出铮铮的摩擦声,“老臣即便自己身死,也见不得刈州城中黑白颠倒,见不得陛下的皇子与老臣的义女蒙受不白之冤!”
“——蠡侯大人!您老可是糊涂了?”宫幄一时忘了掩饰自己的尖刻语气,“你身在刈州征战,怎么又回来插手我皇族家事,又是谁将这些事情告诉了你?”
“四殿下认为这是皇族家事,可老臣只是在意自己干女儿的生死安危。”侯爷并不去看宫幄,直视着皇上凛然道,“陛下,老臣本也不知道京中近日发生过些什么。今日但见宬玄宫众人举齐,这才知道当真是出了大事啊!”
“蠡侯!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吗?”宫帷厉声喝道,“你既然也并无要紧大事,又怎么敢无召返京,又在父皇面前胡言乱语!”
“老臣义女被人冤枉不是要紧事,陛下皇子名誉受损不是要紧事,当朝太子杀人入狱也不是要紧事!老臣究竟不知,三殿下觉得什么才是要紧事?”
“看来侯爷是已然知晓近日京中的大事了。”宫幄笑道,“只是您老口口声声说连姑娘为人所怨,小王疑惑,难道您远在离寒,还知道你这义女所思所想不成?”
侯爷缓缓转向宫幄,一脸肃穆,生生逼得宫幄笑容发僵。却见他右手向胸口探去,豁然抽出了一沓褶皱的信纸。
“回禀皇上,自老臣出征之日起,归萤就以家书遥遥相寄,每日一封,风雪无断。”侯爷挥动着手中那一沓信纸激昂道,“这些日子,太子是如何一点点心中生妒,如何殴打归萤;五皇子殿下是如何被李辕所截,老臣都通过归萤一一获悉。而这最后一封信中,归萤也明确提及,为补偿太子所造杀孽,也为安抚五殿下年少受挫之心,她自开蠡府仓门,以老臣家私存粮援济离寒!”
我听得几乎目瞪口呆,转首望去,却见众人与我的表情也并无差异。
“侯爷这些天竟是自掏府粮为朝廷打仗吗?”瀛妃惊道,“连姑娘也是心实,怎么也不同皇上说啊!”
“小女心性坚毅隐忍,行事仗义大度。老臣觉得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所以当初才将她收做义女。”侯爷的脸上带着骄傲的笑意,“她知道老臣不会因此责怪,所以也不曾将事情告诉皇上。事实上,之后她也没有得到老臣的消息。因为三日之前,我们便突然中断了所有的书信往来。”
许久未曾说话的宫幡突然颤声道:“三日…那不就是大哥下狱的日子?”
“不错,归萤向来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想来同太子和离对她打击颇大,她伤心得连书信也忘了写。”侯爷说到此处,对我投来心疼的目光,“只是知女莫若父,归萤,你的委屈为父如何不知?其实从你这些天的书信之中,为父便已经预感到帱儿要做傻事了啊!”
我愣得不知作何回答。何公公将侯爷一直攥在手中的那一沓信接过,呈给了皇上。
“侯爷的话真是感人肺腑,便是小王听来也颇为感动。”宫幄笑道,“只是说句不中听的,您到底不是连姑娘的生身父亲,即便真有血缘之亲,您不是她,您又怎知她与五弟确无私请呢?”
“倒也不用是连儿的生父,任但凡是个明眼人,看了这些家书都看得出,归萤嫁夫从夫,一片痴心全然系在帱儿身上!或许她对幡儿确有同情之心,但若说苟且私情,皇上您自己看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啊!”
皇上一张张审视着那沓书信,看那信纸褶皱脆软,每一张都像是被人拿在手里,细细翻读了许久的样子。而透光看去,上面的字迹极是潦草难看,竟同我的字迹十分相似。
我恍惚间想到,去年初来这个世界,在侯府养伤时我曾被浊月逼着练过几天的毛笔字。而那些天侯爷下朝后也每每对着我的墨宝开怀不已,难道在那个时候,他老人家便已经将我的笔迹烂熟于心,而在不知如何得知了刈州出事之后,临摹出了这许多张书信来为我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