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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说话声和有些痴狂的笑声传出马车,马车停下了,车夫叫来了侍卫,哑婢们面面相觑,所有的人都停在了马车前,可谁也不敢靠近,谁也不敢出声问一句怎么了。长长的街道上只有风声,只有风铃随着风急剧地“铃铃”响动着,这里其实已经离南国府很近了,就在同一条街道上,几乎可以看到南国府大门前照得亮如白昼的灯火,又似乎闻得到府中清冽的酒香,更好像听得见郡守们热闹谈笑的声音。然而马车周围却是安静的,可怕的安静反衬着姚今的笑声,那不知是笑还是哭的一声又一声。她猛然掀开车帘,除了微微有些凌乱的额发,她的妆容依然精致完好,双眼没有一滴泪落下过的痕迹,却红得像她的唇,像金冠上那颗鸽血红宝石,像她心头那滴刚刚落下的鲜血。
姚今喃喃念叨着什么,自顾自地冲下了马车,推开哑婢们正要相扶的手,目光空洞地滑过侍卫们惊讶的表情——她咧开嘴笑了,一时间看着四周,那么陌生的青石板路,她不知道为什么要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穿着滑稽可笑的满身华服,不知道此刻到底是晨曦还是黄昏——她明明脑子里空空一片,双脚却不由自主地朝南国府的方向而去,凌乱的步子踩在幅面宽广的裙摆上,很奇迹地,她居然没有跌倒,踉踉跄跄地走在有些潮湿的青石板上,四周似乎有薄薄的白雾沉了下来,将原本敞亮的整条街道变得模模糊糊,渐渐地,姚今白色的外衣融进了那片迷雾中,恍惚中消失不见。
南国府的大门前,精致而华丽的大红色灯笼高高挂起,一左一右映亮了南国府红底赤金字样的牌匾,足有三米高的桅杆上是一串五彩灯笼,赤橙黄绿青蓝粉,均是浅色的绸布包裹浑圆的灯笼罩子,远远看去像是七彩的琉璃串,绚烂的颜色洒在地上,绵延出一片柔亮。不输这五彩光影的,是南国府椒红色的外墙和层层叠叠青绿的瓦片,每一个转角都绘制着倒挂蝙蝠和如意云纹的图样,檐角末端悬挂着崭新的铜黄色八角铃铛,无一处不显示着这座府邸的精致和尊贵。这座明亮而盛大的南国府,等候了那么久,此刻就像一个装扮一新的少女,在新年的第一天早晨焦急等待着家人打开她的房间,看到她的样子,然后欢喜地叹一句:真好看。
“真好看……”姚今呆呆地站在南国府大门前,这是她的家,是她从南到北又从北向南,拼了命换来的家,她曾多少次幻想过这个地方的模样,多少次地说过,要在这片土地上一生一世,可这一刻她的脚却那么沉,沉得一步也跨不出去——
“卫燕,你知道吗?我终于发现,当没有你之后,我的自由和我的家原来都这么空洞,这么虚无……”姚今呢喃着,眼前的灯影重重叠叠,她忽然觉得头上的冠好重、好重,压的她喘不过气直不起身,仿佛马上就要跌倒的那一刻,一双手突然拉住了她:
“殿下,您怎么自己步行来了?”
从府门里跑出来的王相惊讶地三步并两步上前扶住了她,看着王相又是担心又是狐疑的眼睛,姚今茫然地摇了摇头,推开他的手,抬头凝视着那块巍峨的“小南国府”四个字,看着看着,一时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涨得快要裂开,仿佛有一根根钢钉生生打进了姚今的脊椎里,逼得她直起身子挺直腰杆,逼得她高高扬起额头,机械式地整理了下有些缠绕在一起的流苏步摇,让它们垂顺地置于脑后,然后双手微微提起裙摆,一步步,走上了台阶。
南国府很大,且建得比一般的王府规制还要高出许多,府中各院落、殿堂都是独立的,相互之间连接的走道上也是一步一景,亭台楼阁、花园水榭巧妙穿搭在各院之间,很有些浓缩版的皇宫的意思。然而即使是浓缩版,也大得足以让第一次回府的姚今迷路,她的脚步稳定而快速,不理睬王相在后面的呼喊,更顾不上一路上向她行礼叩拜的府中下人,她的面色极其镇静。看不出一丝异样,然而脚下却几近疯狂地快速走着,仿佛是要用她的脚一下子踏遍小南国府的每一寸土地。而一直想要喊她停下的王相此刻也实在是不能忍了,三两步奔到姚今面前伸出双臂拦住她,又气又急地道:“殿下!您到底在做什么?”
姚今有些迷茫地看了王相一眼,慢慢地低下头去,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王相从没见过的柔弱和倦怠,缓缓道:“我想看清楚,再清楚一点,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王相,卫燕要结婚了,他说让我再也不要打扰他——王相,你告诉我,纵使我得到了眼前的这一切,可是我没有了卫燕,永远都没有了,永永远远都没有了,你觉得我值得吗?”
王相回答不了姚今的问题,看着这个从来如阳光般热烈的女子,从来在他心中高不可攀的女子,现在越来越近,近到他时常以为她就在自己一伸手可以触碰到的地方——如同此刻,她就在眼前,她的脆弱一览无遗,她的悲伤逆流成河,她那样高贵却又那样孤独,孤独得没有一个怀抱可以温暖她。王相伸出的双臂微微颤动,突然很想收紧双臂拥抱姚今,想告诉她即使没有卫燕,他王相也会一生一世追随她,永远站在她身后。
正当王相的手快要落下的那一刻,一声焦急而关切地呼喊惊醒了他,一转脸,赵俞正大踏步朝此处而来,后面两个侍婢扶着的,竟是挺着大肚子临盆之期将近的吕桃。看到吕桃那行走艰难的模样,王相顿时心中一揪,急忙上前扶住她:“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家中歇着吗?”
“今日毕竟是大年三十,总想和你一起守岁;况且南国府的大宴,我也很想来瞧瞧,左右在家中呆着也是无事,便让人送我过来,在门口遇到赵大人和殿下的车马,才知——”吕桃忧心地看向旁边低头不语的姚今,小声道:“殿下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