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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置逻些道行军大总管,以薛仁贵领兵欲平灭之。薛帅引前军三万兵,于大非川连战连捷,只因副将郭待封争功至辎重尽失,不得不退兵。
此战,三万主力虽未大损,但是后军辎重二万损失殆尽,坏了大唐不败金身。自此之后,突厥、高丽、契丹、铁勒、百济、新罗,处处烽烟。国朝不得不四处镇压,自高宗朝至玄宗朝,花了几十年工夫才一一平灭。
可惜,吐蕃再非唐土。”
郑守义说话,可没有想这么多典故,他只是出于本能,感觉恶例开不得。没成想李老三哔哔叭叭就说了许多,懂不懂么,先用心听讲再说。顺道也把眼去看对面的张德,这厮同样眉头紧锁,显然同样听得辛苦。
便又听李三郎道:“今塞外局面与贞观、永徽何其相似?自经营山北以来,我军每战必捷,所以胡儿畏我惧我,所以我经营草原可以事半功倍。
这不败金身绝不能就此破了,否则烦恼将无穷无尽。
彼时至少塞内安定,朝廷还能从容应对。如今朱梁未灭,若山北、草原闹起来,我可没那个功夫折腾几十年去灭火。
必须防微杜渐。”
老黑听得连连点头,感觉李老三与自己想到一处去了。
嗯,之所以当初认头,也是这小白脸做事比较合乎郑某人的脾胃。禁不住瞥一眼张德,你看看这夯货的格局就没有打开。
唐王又道:“我看,实际情况也不是没有机会。
如今之河西,远非昔年之吐蕃。
吐蕃生于高原,自有其地利高绝,我军征讨先要水土不服,未及交手,十分战力先损三分。
河西则无此忧。
再则,彼时吐蕃一统,人多刀多,杀之不绝。如今么,河西诸蕃一盘散沙,从夏国公连战连捷可窥一斑。
此次失利,只因夏国公意外中了流失,并非我军实力不济。
既如此,正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岂可使贼子有喘息之机?”
看张德还有话说,唐王抬手止住他道:“张公,若要说朱梁则大可不必。
朱梁大势已去,我军胜势已成,只要咱自己不昏头,早胜晚胜,早晚能胜。打一年,打十年,都无所谓。
这里是华夏腹地,无所谓缓急。
但是河西不同。
河陇陷蕃百余年,人都换了几代。幸有归义军张公起事,侥幸重聚汉统。可惜这数十年来中原不宁,陇右渐次离散,再耽误下去,我只怕河西再无心向大唐之人矣。
我不是李亨、李豫那草包父子,此次开国,便是要重振大唐,我可不想窝窝囊囊做个塞内的小朝廷。
河西,国之臂掖,绝不可失。
便是灭梁晚几年,亦不可不顾河西。
你我等得起,河西,等不起啦!”
张德仍然坚持道:“明公之意我故知之,我也并非置河西于不顾,然仓猝动兵,倘若再败,奈何?”
唐王环顾众人,道:“德操所虑亦善。今日先到这里,明日再议。”
出帐来,郑守义琢磨着,这回李老三怕不真要分兵向西?
这可是大事。
李承嗣挂了,灵武节度使空了,这得牵一发而动全身。
老屠子哪有心情睡觉,立刻将心腹、智囊统统叫来,连夜商讨对策。
夏国公身亡,这事儿已在军中传开,只是传言多荒诞不经。此时从郑守义口里得了准信儿,众人皆默默沉思。
最先发言的仍然是狗头军师张泽。“唐王西讨之志甚鉴啊。”
小屠子道:“阿爷,有何计较?”
郑守义闷声道:“爷爷正是没有计较,才问你等。”
几个小的一碰眼神,推出小屠子又说:“阿爷,要么咱去打河西?”
李老三想往西边打那不是一天两天,当年是被李大掣肘,如今可没人能掣肘他了。而且,李承嗣虽然翻了车,但是前面这几年却着实给李老三增添了很多信心。突袭拿下灵武,这可是之前谁都不曾料想的收获。
而且,这次李承嗣奔袭甘州,实话说,郑某人都忍不住要得给他点个赞。
从振武军往北看看,这事儿郑守义有想过。
可是往西边走?就真没这个瘾。
那人生地不熟的,郑某人一把年纪,眼看着朱梁要完蛋,就惦记着养几年去做宰相的人了,去那边吃砂子这不是疯了么。
做宰相啊。
他一个屠子能做宰相,这是什么造化?
这得老郑家多少辈祖宗保佑,祖坟那得冒青烟。
可是看小屠子这意思……
老屠子瞅瞅这几个娃娃,感觉小崽子们有串联啊。
真是不同了,小犊子们都能商量事儿了。
“说说?”
敌情不明,老屠子决定先按兵不动。
不自觉地轻抚了一下耳侧,这半年哪怕他好吃好睡,也发现两鬓开始斑白。
岁月不饶人喽。
受到老屠子表现的鼓舞,小屠子道:“阿爷。事情是明摆着,往后塞内不会再有实权节度使。振武军虽经阿爷苦心经营,终要交出去地。
阴山以北过于苦寒,非是善地,取之亦难治理。
不如向西。
唐王曾许诺夏国公,若能复安西,则为安西王。今,夏国公不幸身死,唐王又对安西念念不忘,阿爷何不主动请缨,做下一场。
孩儿以为,灭梁也没那么迅速。唐王要灭梁,西边就只能倚赖我家。有这几年功夫,我家经营河西必能有成。届时,便是不能尽有陇右之地,择一处封王传之子孙,亦为美事。
嘿嘿,此番开国潦草,制度皆不完备。
据闻,国朝还要议定元从。元从封爵,三代内不降等。阿爷定个元从何难,若再有河西一片基业……
西域诸胡向来羸弱,邀功不难。
天山南北,水草丰茂,富饶不逊内地。
兼有商路大利。
尤其……阿爷,尤其那边天高皇帝远啊!站住了脚,咱家就是天,不比在这中原苦熬潇洒?”
看老屠子认真听,仔细想,小屠子继续鼓动道:“届时,阿爷在朝为相,孩儿在外统兵,如此才是我家基业呀。”
郑守义听着就有点迷糊。
不对呀,这不是说河西,怎么还一杆子又支到安西去了。
还他妈安西?
这天远地远的,河西都没想过要去,还安西?有没有一万里?
爷爷这把年纪还他奶奶地去安西?那有生之年回得来么。
李承嗣这次身死,郑守义是挺有触动的。
在柏乡,大李伤了。
在河西,承嗣没了。
本来老黑就有点受不起这种生离死别,尤其近来年纪渐长,好像就更脆弱。之前在魏州打完,所有善后都交给儿子去办,老屠子就没敢往前凑。
拼了一辈子,眼看着就能躺在功劳簿上颐养天年……
这要是走半路没了,郑某人找谁说理去?
若是在天有灵,郑守义都很想问问李承嗣,就问他亏不亏。从义武躲远到灵武,还没潇洒几天呢,立地成佛了。
大半辈子辛劳,一天清福没享受。
亏不亏?
魏州这一仗,打完老郑都后怕,下地冲锋这事儿可太虎了。
可是细想想,儿子说的也有道理。
除非老子造反,否则,振武军早晚是留不住。
至于河西嘛,李老三肯定是不能封出去的,还是太近。回忆回忆,这老小子从来也没说过河西封给谁。
所以,这事儿要么不干,干,就得一把打到安西去。
还是那个问题,自己这把老骨头,能行么?
再有个十年八年,爷爷就要做宰相了。虽说让张德那夯货先干一届,但万一这货哪天就嘎了呢?又或者李老三干一任就累了呢。
难以取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