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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大清(8)
一行人出了京城, 马上就换了车。
“坐这个?”弘时就先不自在了。没有车棚只有宽大的车板, 还不是马车, 而是一辆骡车。长这么大,哪里坐过这种车?
弘昼却兴高采烈,“这个好!”这多好, 坐在上面还能顺便看看路边的热闹。
他也不管其他人,自己就先跳上马车, 往车帮上一坐。
四爷则伸手从边上等着驾车的侍卫手里拿了鞭子, 往车辕上一坐。林雨桐一看就知道,他这是要自己赶车。四爷赶车的水平林雨桐是相当信得过的。她二话不说往四爷身边一坐。
苏培盛却吓的够呛,“万岁……”话出口了,才觉得在外面这么称呼并不合适, 赶紧道:“爷!爷,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四爷嫌弃他啰嗦,“上后面的车去。爷带老婆孩子出门逛逛, 你留在这里碍眼。”
苏培盛心说, 您真当您是带着老婆孩子赶大车走亲戚的庄稼汉呢?别看这是往皇庄去的,但这路也未必多好走。前些日子又连着下了几天的雨, 路上泥泞,骡子惊了或是把哪个主子颠簸出个好歹,算谁的?
这么想着, 就一脸祈求的看林雨桐。
林雨桐却招手叫弘时他们, “赶紧上来吧。你们阿玛亲自赶车, 这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坐的。赶紧的。”
弘时吭吭哧哧的上去, 他坐在弘昼的边上,怕这小子在路上不老实再给掉下去,他这一坐稳,就先拽住弘昼的腰带。
弘昼:“……”瞧这出息!怕成这德行。真要是他掉下去了,拽着自己的腰带也没用吧。除了把自己拽下去好像没什么好处。
啊呸!把爷拽下去算什么好处。
弘历倒是面不改色的坐了上去,心里却想着,看来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啊。比如说着驾车,自己绝对不会。
弘旺是傻大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这车上的哪个不比自己金贵。他们都不怕,自己怕个什么劲。
于是在苏培盛和侍卫们胆战心惊的眼神中,四爷将鞭子甩的响亮,还能打出两个鞭花出来,骡车在鞭声踢踢踏踏的小跑着远去了。
几个小子看着四爷的眼神都有些敬畏。而林雨桐不由的想起那时候从靠山屯去县城的情景。四爷似有所感,不由的扭头跟林雨桐对视一眼,两人不由的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后面坐着的几个小子除了弘昼还没有开窍以外,其他三个可都不小了。该懂的都懂了。弘时是有妻有妾,这男人对女人那点事,他全都懂。所以看着皇阿玛对皇后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做戏。这绝对不是做戏做的出来的。
弘历身边也有红袖添香的丫头,那些丫头看他的眼神他太熟悉。他是见怪了额娘和耿额娘是怎么对阿玛的,她们看阿玛的眼神敬和惧只怕更多些。跟皇后看皇阿玛的眼神截然不同,他说不清楚那眼神隐含着什么,但他就是觉得,那些丫头看向自己的眼神与之比起来,好似少了一种说不上是什么东西。随即他就将这想法压下去了,毕竟妻妾有别。许是将来福晋看自己的眼神也是这样的。心里不由的有些期待了起来。
弘旺则垂下眼睑,然后又迅速的看向弘时几人,眼里闪过一丝同情。这夫妻不合,庶子的日子才好过,这夫妻一旦相合,这庶子的日子……呵呵,不提也罢。如今看这三个阿哥还傻乐呵,乐呵个屁。只怕以后得看这位皇后的日子多些。
跟着几个年轻的小子不一样,苏培盛的关注点全不在这上面,他在后面的骡车上,一个劲的催促着,“盯紧点!跟上了……”正念叨着呢,就见前面的马车顺着岔道口向北而去。
“错了!错了!”苏培盛张嘴就喊,那可不是去皇庄的路。
侍卫统领图克什一把拉住苏培盛,“苏公公,您可小心着点。”
他话说的慢,眼里还别有几分含义,苏培盛的心一跳,今儿也是糊涂了。跟着万岁爷出来,万岁爷走到哪算哪,怎么喊‘错了’?万岁爷如何会错?就算是错了也不能说,何况万岁爷真的走错了吗?谁知道是不是早有什么计划。他伸手拍了拍图克什的肩膀,表示今儿领了他的人情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只催促着赶车的侍卫,紧紧的跟着。
骡车从岔道口往被一拐,路马上就不一样了。之前的车道好歹还能容下两辆马车并行,如今这路勉强能通过一辆车也就罢了,路面跟之前也没法比。那条路看得出来是常修的,虽然泥泞,但看得出来,苏培盛那奴才在外面并没有多嘴,要不然路面肯定连夜都要铺好的。而这边的路,几乎是没有怎么整修过。走的人多了,自然成了路,然后也就这样了。遇到大坑,谁的大车过不去谁填。再或者就是十里八村的出个善人或是能人,出钱整修一下路面算是造福乡里了。当然了,遇上负责人一点的地方官,也会管这些事,铺路修桥,也算是政绩之一。但这根本就没有一个标准。只能听天由命看这朝廷的派来的官员个人素养眼光以及能耐了。
林雨桐忧心忡忡,那句话怎么说的,要想富先修路。这路不管怎么样,都是要修的,都是应该有专门的机构来管的。甭管以后这铁路什么时候修建,但这公路必须提上记事日程了。最起码大干道得整修出模样来。
四爷也不再扬鞭子了,只由着骡子慢慢的走着。
他朝路两边看了看,随即摇了摇头,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如今只要是牲畜拉的车,或是直接骑马骑驴骑骡子,要么就是靠两条腿走路,这样的道理与这样的交通就是匹配的。这世上不敢什么东西,那都是配套出现的。别说修不出高速路来,这时候修出高速路来能怎么着?为赶牲口方便的?
这不是扯淡吗?
“从工部分出一个部门来,叫做路政司。”四爷低声跟林雨桐道,“路得扩展,但是需要硬化的路面暂时不需要多宽。”不说硬化路面需要的材料现在并没有,就是有,也得考虑牲口走硬化的路面到底合适不合适。“现在考虑的是,只要是火炮一类的东西能运输……”
林雨桐细细的听着,这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不说水泥沥青,就是石头的碎屑铺路,光靠人力也十分艰难。关键是国库如今还空虚的很。
在路上,不是只有自己和四爷两人,所以林雨桐基本不怎么说话,只听着四爷说。
就这也叫跟着的四个人吓了一跳,皇上跟皇后说的可都是政事。
弘历不由的朝林雨桐多看了两眼,看来之前的想法还真有些偏颇。年氏跟皇后压根就不能放在同等的位置上等。而弘时心里却猛地好受了起来,当年年氏得宠对额娘的冲击最大,如今看皇阿玛的行事,只怕当年对年氏那样,真是因为年羹尧的缘故。要是为了大事皇阿玛选择冷落额娘而迁就年氏,在这弘时看来,还是可以接受的。
沿着这条颠簸的小路走了有一刻钟左右,荒地变田园。
麦子黄灿灿的一片连着一片,地里的庄稼汉穿着对襟的粗布汗衫,敞着胸膛,挥舞着镰刀一下紧着一下割麦子,也有粗手大脚的农家妇,将麦子一捆一捆的扎起来。年纪小的孩子提着水桶应该是给大人送水的。小路上一溜一串走着的都是挑着担子的人和推着独轮车的人,麦子捆起来或是用担子挑回去或是用手推车给推回去,趁着天气好,都得抓紧了。
四爷一声吆喝骡车就停下了。他先跳下去然后朝紧跟在身后的苏培盛等人隐晦的摆摆手,叫他们别跟的那么紧。等确定图克什将人带到一边的河沟边上状似饮骡子之后,他才转身将牲口拴在路边的大柳树下,“就这儿了……”说着就一边扶着林雨桐下车,一边用眼神示意车上的四个小子赶紧自己下来。
如今正赶上午饭时间,树荫下有些凉意。没时间回家吃饭的农人们,就蹲在树下,三五成群的,啃着干粮,就一口凉水。猛地看见这一行人,穿的很是体面,众人就不由的停下来看过去,却没有人敢上前搭话。
京郊这地方,百姓的日子算是过的不错的。但这看穿着,也都是补丁摞着补丁,脚上一双草鞋就应付了事,这割麦子麦茬子割的人脚上都是血口子。当然了,许是出门的时候能有一身光鲜的衣服,这下地,谁也不愿意糟践好衣裳。但就算是他们的好衣裳拿出来,跟着一行人身上的也不能比,就是村里那地主家的老爷,穿的也没有人家这个好吧。
四爷走过去,摸了身上的旱烟递了一锅子给一个年纪长一些的汉子,“老哥,借地方歇歇脚。”
这庄稼汉子吸吸鼻子,这烟确实是好烟。想拒绝吧,又实在是舍不得,他双手在裤腿上擦了擦,然后才双手接过来,“借啥啊老弟!都是大家的地方,歇着吧。”说着话,向旁边挪了挪,将屁股下不知道被多少人坐过已经磨的发亮光的青石块露出来让四爷坐了,他则坐在一边的一截树桩上。
四爷也没客气,扭脸却看弘时,“看什么呢?还不给大伯点烟。”
大伯?
俺大伯直郡王在府里呆的好好的。
再说了,自己哪里会点烟?要自己点烟的话要孙德福这奴才干什么?
这汉子赶紧摆手,“可不敢劳烦秀才公。”一看人家那孩子就是读书郎,对读书人天生的敬畏他哪里真敢受用。早有在一边烧知了蛹吃的小子在火堆里烧了木棍过来给老汉点上了。
四爷叫了这孩子上前,拿了身上的润喉糖塞给他,“这小子可真有眼力见。”
老汉笑的一口黄牙都露出来了,“这是我的老儿子了,庄户人家的孩子上不得台面。”
那小子一笑,将糖往怀里一揣,“给我奶带回去。”
看来老汉的母亲还都健在。
四爷又夸人家孩子孝顺,还不忘贬低自家的孩子,“我家这四个,一个比一个娇惯……”
四个被娇惯的阿哥:“……”生在皇家是我的错?
不管这四个怎么想,四爷对人家一捧一赞,这对方也就打开了话匣子,这老汉叫余财,四十八了。说起来年龄不大,但在如今来说,确实能说一声老汉了。
“……老弟也有四个儿子?”余财哈哈一笑,“我也有四个小子。三个都成家了,就剩这一个了,给这个老儿子把媳妇娶回家,我也就成老太爷了。”
边上不少围过来的人都笑,说老余头是个有福气的人。
四爷跟这些人慢慢的说到一起,问他们一年种多少地,有多少是自己的,有多少是佃了别人的,这租子一年又有多少,能有多少结余。日子过的怎么样,一年有多少天不用只吃稀的。
林雨桐在外围坐了,就坐在地头,跟那些过来歇脚的妇人一起听着男人们聊天。
女人手里都闲不下,有的顺手摘了野菜在整理,有的则用麦秆在编草鞋。
林雨桐也过去搭把手,将麦秆整理了给编草鞋的女人递过去。
这女人红黑的脸膛不好意思的一笑,接了过来也跟林雨桐搭上话了,“……你们这是出来走亲戚?”
“啊!”林雨桐应了一声,“就是出来寻访亲戚,好些年不联系的老亲了。”
这女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也没深问,“你也好福气,四个儿子。”
林雨桐就笑,很是爽朗的样子,“儿子多了债多。”
又说起了家里的事,养猪养鸡吗?供孩子念书吗?家里除了种地,还有什么营生。
跟着来的四个阿哥,哪里见过这个。看着一个个泥腿子跟天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聊的火热,都替这些人怕的慌。你听听,这个叫皇上老弟,那个叫皇后老嫂子。我的天啊,谁敢这么喊。
老余头的老儿子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就是弘历弘昼这样的年纪。见大人聊的好,自己又得了人家的糖,于是拿了烧好的知了蛹过来热情的款待客人。
除了弘昼,其他三个脸都白了。什么玩意就给爷吃?
弘昼才不管呢,直接伸手就接了,还很友好,“这是知了蛹吧,这个我知道。这么烧黑乎乎的不好吃,要用盐水泡了,将外面的壳子剥了,然后在滚油里炸一下,那滋味才好呢。下次我请你吃那个。”说着,又自来熟的问人家,“你叫什么,不会叫小余头吧?”
“才没有。”这小子显然是被弘昼描绘的油炸知了猴给勾出了馋虫,他嘿嘿一笑,“我叫余粮,我爹说生我那一年收成好,家里有了剩余的粮食,就叫我余粮。”
弘昼还罢了,在边上听着的弘历眼睛则闪了闪。都说如今天下承平,百姓安康,如今听这意思,竟是能有一星半点的余粮,对于庄户人家来说,就是顶好的日子。
他朝人群中认真的听这些庄稼汉说话的皇阿玛看去,发现他竟是真的认真在听,遇到庄稼的收成,一年能收几石几斗的事,能反复的询问好几次。再一扭头,就发现皇后正跟着一个妇人往另一边去,他朝那边一看,原来那边有个不大的水渠,他这才反应过来,皇后这看的是水利。
他恨不能拍自己的脑袋,一个妇道人家都能想到的事,自己则跟个傻子似得在这里傻愣着。转脸想找那个叫余粮的小子来问几句,谁知道一扭脸发现弘昼和那小子都不见了。正要找呢,就听见老三弘时声音,“老五你给我下来……”
他顺着老三的声音看过去,就见弘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柳树上了,正跟那余粮用树枝捅鸟窝呢。
这个不省心的蠢蛋。
倒是弘旺,心里难免有些复杂,他不由的想起皇上那天说的话,“你阿玛到底哪里不如朕,你自己找答案。”
答案是什么呢?
他现在还不知道。
但是说句实话,叫自家的阿玛到地头跟这些人说话,哥俩好的亲成那样,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他不想承认心里有所触动,但心里就是有股子莫名的情绪在涌动。
聊了一会儿工夫,边上的人就开始散的差不多了。地里的活还得抓紧时间干呢。
老余头想起身,又不好意思,只得先道:“寻什么亲,有姓名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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