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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意府尹家,直接回绝了便是,何苦又闹起了官司。
不过是张家想攀高枝,府尹家偏想接着。只这守备家是不是有点不那么有眼力见了,非得拉扯着不撒手。
六千两银子,也不过是叫长安节度使把长安守备压下去,这官司不打了,成全人家便罢了。能有什么事?
于是,便应下了。
林雨桐第二天跟王熙凤汇合,见净虚虽在自己面前告饶,可眉宇之间尤自带着几分自得之色。她便知道,王熙凤当真是胆大包天,都把话说到那份上了,还敢接手。
王熙凤不提,林雨桐自然不提。
回去之后却跟四爷说:“真真是不读书不知道外面这些事情的凶险。她是猪油蒙了心了,就不想想贾家的根基是什么?”
以武起家的人家,要是军中没有根基,那是不可能的。别管是不是利益纽带,当年的老部下老亲随肯定还是愿意卖贾家这个面子的。
可这长安守备是武职,长安府尹是文官。哪怕是同级别,文官也比武官高半级。长安守备敢跟文官打官司,那证明人家就不怕。不用问都知道,这长安守备是上面有人的。靠山是谁?要是所猜不错,这长安节度使和长安守备,都应该跟贾家有某种关联。要不然长安府尹疯了,多少人家求不得,偏花那么多银子找到王熙凤疏通。人家是不愿意跟贾家交恶,探探这边的口风再看。如果贾家护短,这事自然就不了了之。如果贪图了银子,那事情就另外算了。这甚至牵扯到地方文武官员之间的较量。至于孩子自杀这种事,谁都预料不到的,压根就不在如今考虑的范围之内。。
而王熙凤敢答应,那就是知道,这事上是牵扯不到朝廷官司这一说的。叫人支会长安节度使,叫这个节度使管管他的属下长安守备。长安守备撤了状子,跟影响官司判决的事是两码事。
是!要是这么说确实是如此的。
可这比决定官司的走向更危险。
贾家人不在军中,军中人肯给贾家面子,这是什么?这是情分,也是彼此依存的纽带。
而这情分和纽带,就是贾家自足的根基。
可如今呢?自己人占着理呢,你不说维护,还背后来了这么一刀子。
这是要失了人心的。以后,谁他妈敢寄希望于贾家?
当然了,这些事,林雨桐以前是看不明白的。如今把这背后牵扯的看清楚了,才更觉得贾家真是没救的透透的。
而四爷把这事的前因后果,直接写信告诉了忠顺王。也算是顺便救了那一对苦命鸳鸯。
贾家不要这人心,这不正好,有人等着收拢人心呢。
处理了这事,四爷就说桐桐:“身份不一样,做一样的事得到的结果肯定又不同。你以前的身份劝王熙凤或许她听,但现在却未必。她是贾家媳妇,你也贾家媳妇。尤氏嫁进来就是宁国府的主妇,她瞧的上吗?她跟尤氏较劲,处处要把人比下去。对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按说林雨桐和四爷这边是远宗,不在一个府里,跟他们不相干的。可这林雨桐偏顶着荣国府外孙女的旁支孙媳妇的双重身份,又何止是亲了一层?如此一来,走的近了,自然有个攀比。这个夸林雨桐能干,那个夸林雨桐会做人,一枝独秀偏成了花开并蒂了。好些人暗地里还说,珩大奶奶善,琏二奶奶狠。这一对比,在人心上,又失了。
如此一种说亲近又亲近,彼此欣赏的人。可又是一种单方面觉得存在竞争关系的关系。
“你去劝她,越劝越坏。”四爷就说:“随她去吧,一条道走到黑,路都是自己选的。”
细想想,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那就拉倒吧,反正是除非那边叫,林雨桐等闲是不过去的。不去归不去,可这事一样也没少,最烦的就是生日了。这个生日那个生日,琐碎死了。
她呢,也不经常出门,这几天在家,帮四爷做了几身短葛。
这不是四爷又带着太上皇两人种地去了嘛。开春了,农时到了,于是人家两人真就认真的种地,种水稻去了。
地点嘛,就在宫里。开个一两亩的地,把什么名贵花草的都拔了,然后抽了皇上养锦鲤的池子里的水,灌溉。
正隆帝的感觉就是,只要老爷子不跟之前似的当众抽他的耳光,那是怎么着都行的。
得着机会,正隆帝也跟四爷说话呢,四爷也直言不讳:“……种地种的好了,宫里就不行了,地方太小……”
正隆帝听明白了这里面的潜台词,顿时大喜。
他如今还在东宫住着呢,别的宫殿太上皇以及太上皇的嫔妃都占着呢。这要是太上皇觉得宫里不自在了,少不得要在城外修行园子行宫的。到时候老爷子搬出去了,他这不是就解放了嘛。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谆谆善诱的法子,比叫人过去跟太上皇说‘您老不在其位了,得搬家’这样找抽的话高明多了。
于是,可着皇宫里祸害,皇上也没有二话。只要老爷子高兴,您随意。只要不上朝来,这宫里您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这日也是,四爷跟太上皇两人短葛穿着,翻腾那一亩二分地呢。甄太妃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有女眷,四爷就要回避。
太上皇和甄太妃都说不用,甄太妃还道:“自家的晚辈,回避什么?弄那些神啊鬼的东西。”
行吧!不回避就不回避吧,他也不说话,默默的去一边看他的用温床培育出来的秧苗去了。
甄太妃瞧了一眼就笑:“真是个实诚的孩子。”说着就凑到太上皇身边:“今儿,是有件事想您陛下您提一提。”
“嗯。”太上皇如今瞧着这秧苗比美人可爱,况且眼前这个美人也看了十多年了,实在没有啥新鲜的了。
甄太妃一笑,这才道:“您是陛下的父皇,母后皇太后又去的早。陛下如今登基了,可这子嗣却艰难……按照常例,新君登基……后宫也该进新人了……”
一般新君登基,充盈后宫,那是守孝完了之后的事。可这不是例外嘛,太上皇好好的呢,大臣们也不敢谏言,就是皇后也不敢上表,总得有人来探问探问吧。
这皇后不敢上表,是因为东宫就那么大点的地方,若是上表了,充盈后宫,这人往哪里塞?这不是暗示太上皇搬家吗?这是敏|感呢。
而甄太妃呢,想着顺势抬元春的。又看出来太上皇如今确实有几分退却的意思,所以,算是对正隆帝示好的意思吧,来了这么一个提议。
一旦开了口,有了后妃进宫的具体日子,这太上皇不让位子也不行了。
甄太妃露出个音来,就不往下说了。
太上皇云淡风轻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点头:“是……该选!早该选了。”说着,就跟边上伺候的太监说了一声:“传话去吧,把刚才的话一字不差的传过去……”
甄太妃也不知道太上皇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赶紧退了。
人一走,太上皇就冷笑,这笑里却有几分苍凉。
连身边的女人都开始背叛了,这种感觉,不好受。
不管太上皇高兴不高兴,也不管正隆帝愿意不愿意在这个当口引老爷子不高兴。但宫里的口风就这么露出去了。
然后上折子要求正隆帝充盈后宫的折子差不多能把玉案给淹了。
尤其是之前惹了皇上不高兴的勋贵们,看谁扑腾的厉害。
这风声一出,贾家的气氛却冷凝起来。元春那边没传来好消息,可却有更新鲜的女子要充盈进去了。不说别人,贾家住着的就有一个。
薛宝钗正当年纪,又是贾史王薛这四家里出来的。哪怕排在最末,这也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贾家迎春的年纪合适,可那性子就算进宫了能如何?探春又小。
王家是真没合适的。
史家倒是有,但姑娘都是订了亲的。就剩个史湘云,年纪也不够啊。
所以,好似除了元春,唯一一个有机会的女子,就是薛宝钗了。
这薛蟠其实也不完全是傻瓜,晚上偷偷的带着人上家里来了。四爷都睡下了,结果说是薛大爷来访。
四爷皱眉,林雨桐给他递披风:“这事不能应了。一是贾家那边必定是不愿意的。二是……送进去也不过是第二个元春。不进去反倒能挣一条活路出来。”可怎么能不得罪人还把人给人给打发了。
四爷就跟薛蟠说了:“这事外官不好插手。”又给指了一条路,内官的路子。
比如戴权:“用银子能疏通的事,对薛家而言算事吗?”说着,又低声道:“我在老圣人跟前行走,这插手陛下后选的事,犯忌讳。再因为这个……反倒是连累了你们的大事,倒是不好了。”
哦!还有这个说头。听起来高大上,也很有道理。
薛蟠觉得当初结交这个人真是结交对了。谢礼照样放下了,然后兴冲冲的走了。
那些东西叫人收着,只一小匣子,里面放了两千两的银票,四爷拿进去给桐桐收着。
薛蟠要求的这个事,那是求谁都不成的。
戴权那人,是什么银子都敢赚。贾珍给贾蓉捐官,银钱没少给,最后得了一个后补。
一个官职卖了两家,什么银子都捞。
这人是甄太妃的人,管着后宫的事。如今太上皇的后宫那能有多少油水,等皇城换了主人,他这样的,就没奔头了。趁着这个空档不捞点,后半辈子指靠什么去?
所以,这边送银子,那边肯定收。收了银子,薛蟠就觉得事情成了。
可等将来事情不成了,他能拿戴权怎么办?
贾珍拿戴权都没法子。要真是稍微动点心眼,知道在秦可卿丧事上给贾蓉捐官的前后事,就知道这戴权不能托付。而明知道还要去送银子,那就是自己个想不开。
“有啥法子呢?”薛蟠被妹妹说的,也扭过脸去:“我倒是想说,收了这心思算了。何苦来哉!以妹妹的品貌,将来找个什么好人家找不来?也找个读书人,将来也当个状元娘子。那余家那样的人家,如今都过的风生水起的,何况咱们这样的家业。非奔着那里面去!”
薛姨妈斥责道:“当着你妹妹,说的什么话?要不是你不争气,我又何苦筹谋这一步。宫里没人,咱如今这买卖还能做吗?”
薛蟠便不说话了。家里的做的营生是皇商,打着皇商的旗号。其实就是替皇家采买的。得先从内务府把银子支出来,然后拿着给开出来的采买单子去置办。等采买完了,回来交账。就这点事。可这得有好几年了,从来没从内务府支出多少银子来。只叫先垫着,先垫着,可家里垫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有多少家底也不够这么耗的!
宫里有自家的人了,就能给里面递话了。这家里的家业才能撑的下去。
所以来京城,一是送妹妹选秀。二是为了内务府里拖欠着的银子。三才是避祸。
打死个人而已,对薛家来说,花银子塞个家仆就能了结的官司,压根就不用放在心上。这要是贾史王薛鼎盛的时期,事实上就是这样的。
四爷跟林雨桐一说薛宝钗必要走这一步的缘由,林雨桐这才恍然。
所以,这薛家住在贾家,甚至未来也要住下去的……还有薛宝钗那么个人,其实可以有其他选择,为什么更执着起了跟贾宝玉的婚事。还有元春封妃,薛家往外拿银子。不是什么搭着钱也要把闺女往里面塞。谁也没那么蠢。人家那就是想靠着元春,想成为元春的兄弟媳妇巩固关系,借着宫里的势为薛家的家业谋算的。
如今再回头来,林雨桐觉得过去的自己就是自以为聪明的白痴。
薛宝钗的名字还是报了上去,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过程。
王夫人怎么说的,林雨桐也没问。不过见了王熙凤两回,王熙凤都是带着几分轻慢的:“那是谁都有运道做娘娘的?”她嗤笑一声,“长的俊性子好的姑娘多了去了,再好又如何,为了子嗣就更不敢选她了……”
林雨桐愣了一下才明白王熙凤的话,这是说外甥像舅舅,万一选了宝钗,而宝钗也给皇家生个像薛蟠的大傻子怎么办。她顿时就点了点王熙凤:“……天下的话到你嘴里再是没有更刻薄的……”
“放屁!”王熙凤就说:“我是不识字,我的话粗糙,但要说刻薄的极致的,还是你们这些读了书的。别人我且不服,只服三个人……一个是你,另外两个就是林家的两个表妹。你们要是刻薄起来,那才是没有别人的活路了……”
说笑了一回就算了。王熙凤是个大忙人,哪里有那么些的工夫去。
天慢慢热了,眼看就端午了。林雨桐正跟邵华商量着,说今年这端午怎么过,不行还是两家人一块过吧。正说着话呢,四爷回来了,急着找林雨桐。
“怎么了?”林雨桐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四爷低声道:“帮里收拾东西,宫里出幺蛾子了……”
林雨桐瞬间就明白了:“你得在宫里住着,暂时出不来?”
四爷‘嗯’了一声:“你在家别着急。”
林雨桐应着,把各色的药丸子给准备了,又顺口问:“怎么一个幺蛾子?”
四爷冷笑:“闹鬼呢。”
哪里有那么多的鬼?
林雨桐这么一说,就愣了一下,义忠亲王的生祭死祭是同一天,可不就是这两天的事。太上皇心里估计正不自在呢,就有人借机出来挑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