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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归来路(9)
都到了如今了, 那些事说不说的,其实意义都不大了。
洞房花烛, 四爷就那么提了一句。具体的,他一句都没问。
可就是这没问, 才叫林雨桐心里更不是滋味,紧紧的抱着他, 一下都舍不得松开。
四爷给予她这份尊重, 她要是再说什么,解释什么, 那才真是看轻了四爷, 亵渎了两人之间的情分和信任。
四爷又是摩挲她的头发, 又是摩挲她的脊背, 交代明儿要应对的事。
别人说的贾数钱氏, 那都是别人嘴里的。但到底如何,林雨桐还是更相信四爷。
今儿拜堂的时候,盖着盖头也没见着。不过进了洞房之后, 贾家也没有别的人进来过。反倒是尤氏和王熙凤安排了人,叫给送了可口的吃食之类的, 给了安置。
林雨桐听着, 摸他的身上,一点肌肉都不见, 可见这一年里, 吃的也未必顺心, 穿的也未必就如意。先就心疼了。
早上起来, 先把嫁妆里带来的衣裳给四爷换上,这才觉得顺眼多了。
十六岁的少年,瘦高的个儿,只怕以后还有的长。倒是林雨桐自己,养的白白的肥肥的,发育的很是喜人。
两口子去上房请安,钱氏欢喜的什么似的,也跟乡下的妇人似的,先盯着林雨桐的屁股瞧,越是瞧越是脸上的笑意浓。
早饭都没摆上桌呢,贾数就迫不及待了:“……今儿就走吧……”
急着住到城外去。
昨儿腊月初六,明儿腊月初八。这就算是入了年了。这大年下的,说走就走?
“二十九不得祭祖吗?”四爷这么问。
然后人家也说了:“往年身上不好,这不也没去吗?敬老爷二十九得回来,我好替他看着道观不是?如今你成家了,是个大人了。你顶门立户了,我就不去了。”
钱氏搅着帕子也不说话。祭祖女人家也该去的,家里的主妇按道理没有特殊情况都得去。可钱氏怕见人啊,从来都不去。如今家里的老爷说要走,她就点头:“之前东西都收拾妥当了,装了车就能走。不麻烦的!”然后扭脸看林雨桐的时候,眼神还有些小心翼翼和讨好。
邵华还担心进门来,这婆婆不是个明白人不好相处。其实她是压根惧怕跟儿媳妇相处的吧。
今儿其实是要回门的,好些个同族的婶子嫂子都来帮忙了。像是五嫂子,就是那个廊下住着的,贾芸的妈。还有贾芹的娘周氏,贾菌的娘娄氏,包括贾璜的妻子金氏等等的人。
结果人家来了,这边公婆闹着要出门。
这个一句那个一句,谁都劝不住。
那行吧,这边新媳妇的见面礼都没给,急匆匆的就上了马车,后面跟着拉箱笼的,再配上两房的下人。林雨桐干脆叫四爷亲自去送了,她在家招呼人算了。
因此,今儿是没能回门的。打发人跟余梁禀报了一声,又叫人给贾府里送了信儿,就说今儿不能过去了。
反倒是没人说这两口子的不好。
家里,林雨桐叫贾瑕去支应男客,她自己带着幼娘,在里面应酬。有长辈了,指点幼娘去见礼,忙活的就是这些事。
好些人都说:你这媳妇不好当。
婆婆管事的,媳妇难当。这媳妇一进门,婆婆就离家的,也属于罕见。
把人都打发了,四爷赶在天擦黑才回来。
第二天又是腊八,晚上得熬一晚上的腊八粥,赶在天亮之前,给这个送给那个送的,还得另外派人给贾数和钱氏再送去。
腊八,好歹是过节呢。
如今家里就主子四个,贾瑕和幼娘对这个嫂子,说实话,真没有什么了解。俩孩子挺拘谨的。爹妈在家,不管是不是哥哥当家,在家里呆着都是理直气壮的。可这爹妈一走,他们一下就觉得跟客人似的一样。一说开饭,就早早的过来等着。见了哥哥嫂子,赶紧起来见礼。叫坐了,才敢坐下。
四爷就说:“这是做什么,自己家里,想如何便如何。”
林雨桐也笑:“以前什么样,以后还什么样。要什么想吃什么,只管叫丫头小子传话就是了。”
两人应着,谁也不敢当真。
日子过了两天,两人觉得,其实自己不用张嘴的。反正是样样都有人替自己想到前头去了。贾瑕在外面的书院念书,中午送来的饭食,必然是在马车上的炉子上热着的,到手里还都是热滚滚的。汤汁都是用砂锅放着的,看着粗笨,可吃到肚子里暖和啊。自己的娘都想不到这么周到。幼娘这边呢,也有贾琼的妹妹四姐儿,贾(王扁)的妹妹喜鸾,借口过来找她做针线,其实就是来瞅新娘子的。这两人之前从来没找幼娘一处玩过,因着钱氏不交际,因此,幼娘也不会出门交际。来了俩姑娘过来玩,她先紧张了。
林雨桐陪着她接待客人,各色的果子摆着,好茶奉着。说的都是些花样针线的话。很快,幼娘就能简单的搭上话了。林雨桐也看了,这俩姑娘家家境也不是多好,穿的也都是细棉布的衣裳。手里的针线从来都是不离手的。性子又憨实,倒也能来往。只叫几个姑娘玩。到了饭点又正儿八经的留客。
于是,这俩姑娘见天的往这边跑。她们家哪怕是疼闺女,可也没有说屋里的炭盆点的热热的,还不是一样坐在炕上捂着做针线。这边就不一样了,改造以后的房子,在屋里穿着夹袄都热的慌。
这么来往起来,小姑娘也都活泛了。幼娘见嫂嫂确实没烦,才又放心下来。突然就觉得这样的日子也还不错。
家里安顿好了,两口子的日子才算是步入正轨。
四爷和林雨桐商量着以后的事,就说这以后的产业该怎么添置。
经商固然是好,但其实如今这商业,往往比较费心。下面没有靠得住的管事,就不能操之过急。所以,最靠谱的办法还是买地。近处没有,就往远处买。
靠着经商发起来的,往往是长久不了的。就像是薛家,再怎么富有,还是得靠着有权势的。所以,到了这个年代,不要想着靠商场上那些叱咤风云。赚的再多,其实都是给别人赚的。等站的高了,愿意给你赚钱的人就多了。
两人在这事上有默契。要说来钱的产业,那就是开个酿果酒的作坊,然后把陪嫁来的铺子全都改成酒铺。零散卖酒或是往出批发酒。但这都是得从明年才能开始做的事。
四爷呢,有前夫哥比着,人家是伯爷侯爷的,他怎么着也不能只是贾家的旁支吧。
所以,科考,是他必要走的路。
他打算明年下场了,却说:“如今这朝局有些奇怪。”
当时的林雨桐对朝局这东西,知道的并不多。如今再回头看,发发现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看什么都是云山雾罩的。当时以为是明白了,其实现在回想,明白了个屁。
如今想来,没有四爷,就没有如今的自己。
她这么跟四爷说,四爷难得的又感慨了起来:“你何止是我身上的一根肋骨?”
把林雨桐给肉麻的,想笑又怕他恼了。
正说话呢,那府里来人,只说是老爷找。
来请四爷的。
进了内室换衣服,林雨桐才问道:“贾政找你干什么?”
能为了什么?
写字罢了。
这不是年下了嘛,各处的对联,除了圣上御赐的需要张贴在正堂以外,别处的都得另外写。往年都是府里的文书先生写的,今年是死活看不上文书先生写的字了,一说写东西,这必然是要叫四爷写的。写字本也不是什么累人的活,去就去吧。
坏处就是贾政特爱显摆,动不动就叫四爷去陪客,占据了很多时间。而好处呢,是家里的笔墨纸砚都不用另买,全是最好的。
贾瑕爱的什么似的,从林雨桐讨要,说要送师傅。
林雨桐给单准备了四色礼,叫去了。
除了这个好处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便是四爷认识了不少人,也不尽然都是阿谀奉承之辈。如今私下里开始来往的,其中就有一个姓胡的先生。
林雨桐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真不记得。”她见四爷很郑重的交代,就不由的想了一遍,真就想不起来。
“说姓胡,你记不起来。”四爷就问:“山子野,这个名号可听过?”
啊!
大观园的设计师!
想起那个园林,林雨桐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真真的顶级园林设计师。”
难怪跟四爷两个人,见了一面,就成了莫逆了。
老先生一身布衣,闲云野鹤一般。林雨桐亲自下厨,端了好酒。难得有个跟四爷还能聊得来的人,林雨桐当然特别重视的对待了。
谁知道老先生来了不光是找四爷闲聊切磋的,还是为了请四爷帮忙的。
这位老先生之前答应了江南好几家,要给设计园子,结果忠顺王又要修园子,还是皇上准了的。又转眼找到了他这里,那就是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了。于是,就把江南那边园林设计的事,给四爷了。四爷弄完,给他看了,要是行,就算是交差了。
林雨桐以为就是盐商要修园子,却怎么也没想到,里面还有江南甄家的事。
这一个图下来可不便宜,少说都在一万两。而山子野给四爷送来了五份,其中就有甄家的一份。甄家那份,出价儿就是三万。
于是,四爷开始闭门‘读书’了。因为有甄家的事,四爷不露面,跟山子野说好了,若是可用,没堕了他的威名,就只管用山子野的名义就是了。坚决不要说里面还有他的事。
山子野极有名望,交际也广。当然知道这里面的事了。说不说出去,就肯定不说出去。
林雨桐就说:“咱们也不急着用银子,这有些活接了也就接了,不想接就不接呗。”何必这么辛苦。
四爷未必觉得辛苦,他说林雨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山子野跟工部跟内务府的匠作坊,关系莫逆。”
哦!原来是想靠这个关系往工部靠啊!
有时候,工部比起其他各部,相对来说,安全的多。
他这么一说,林雨桐心里就有数了。
四爷如今干的这些个,她帮的上忙,所有需要算的东西,都是她过手的。有时候设计是在设计师的脑子里的,但这其中的数据,却是极为庞大的数据。在后世有电脑建模的基础上,许是没那么困难。但以如今的条件看,最复杂最费时间的,反而是这一块。
也就是说,林雨桐其实是负担了大部分的工作的。
两人用了半个月是的时间,把甄家的图纸给做出来了。借着送年礼的名头,给山子野给送去了。送到了四爷就不管了,这验证完,最快他也得到正月底的。
半月晃过去,这不是就过年了嘛。
年前得祭祖的。半夜就都得起来。
林雨桐给四爷做了一身宝蓝的袍子,白狐狸皮的领子袖口。而贾瑕了,年岁还不大,干脆做了一身大红的,没那么多繁复的花纹,简简单单的,配了一条银腰带。给幼娘穿的也是跟福娃似的,脑袋上绑着金铃铛,俏皮的很。
她自己,也往富贵上打扮。玫红的裙袄,银线勾出来的花纹,手上的金镯子玉镯子,戒指。头上的凤簪,耳朵上的宝石。
这一打扮,初一见面,王熙凤就先是挑剔的看,然后眉头轻挑着:“哎呦!我倒是谁呢?这不是珩大奶奶嘛。大奶奶万福金安!”说着,装模作样的给林雨桐行礼。
林雨桐也学个她的语气:“给琏二奶奶请安,二奶奶金安万福。”
两人面对面的,都不像个正经人的样儿。
屋里人就哈哈的笑,王熙凤就起身斜眼看林雨桐:“要么人说做姑娘的时候尊贵,这嫁了人就不招人待见呢,你瞧瞧,以前还当是个好人,如今竟又是个泼皮……”
林雨桐拉她:“我的嫂子嗳,咱们大哥休说二哥,给老祖宗请安是正经。”
薛姨妈在一边赔笑:“真真是,初一看,像是府里大姑娘的同胞妹子。如今这嫁了人再看,竟是活脱脱一个凤哥儿。我这要不是知道嫂嫂当年只生了凤哥儿一个丫头,还真当多了个双胞妹子呢。”
林雨桐没想到薛姨妈也在,过去见了礼。
说笑了一会子,就得往东府那边去了。薛姨妈带着人送到了二门上才返回。
这祭祖可是个受罪的活。像是嫡枝,差不多还能挤在祠堂里面。但是像是旁支,就得在外面了。人家跪,自家跟着跪。男的男,女的女,按照辈分各自站两排。
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贾家原来有这么多的人。别的不知道,光是认识的那个周氏,就是贾芹那一房,好家伙,得好几十口子呢。
这齐刷刷的往这里一站,这贫富一眼就瞧见了。
像是林雨桐带着幼娘这样的,没有穿戴斗篷。但身上的衣服足够的鲜亮厚实。可有些也是一个族里的,一看日子就过的紧巴。这腊月的天,还飘着雪呢,竟是身上还穿着夹衣。不是没有棉衣,而是棉衣或是旧了或是带了补丁了,穿出来寒碜。因此只捡了鲜亮的穿出来罢了。
看看这两府下人们穿的衣裳,都比大部分族人穿的好。
像是林雨桐这样的,东府里就知道给放个蒲团,连带的幼娘也受到了特殊照顾。至于其他人,就是青石板上,跪吧!
这一套祭祀礼仪下来,得两个时辰。完了还得去荣国府,给贾母磕头。
等这些都完了,这才算是今天的活干完了。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小户人家过年,跟那两府里不能比。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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