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水里的几种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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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天，站在由钢筋水泥混凝土构建的城市王国里，我无端想起一种植物，一种生长在水里的植物。它曾让我对水产生了无限遐想，但却没有陪着我一起走进繁华的都市，它留在了遥远的乡间以及我的记忆里。

    野睡莲，匍匐生长在池塘的表面。光滑柔嫩的叶片，椭圆椭圆，挨挨挤挤地生长着，仿佛担心水面不够用一般；黄色的小花，零星地点缀在叶片中间，挺立而生，仿若骄傲的大公鸡。野睡莲，不能吃，不能喝，也似乎没有什么用途，它们只是长在水面，出现在我面前，却成为记忆里水光潋滟的河面上，挥之不去的倩影。

    荷叶，是完全秒杀野睡莲般的存在。荷叶可以贴着水面生长，也可以浮出水面生长，像多变的美丽少女，每次遇见都有不同的风姿。荷叶还可以孕育出荷花，荷花清香幽远，极尽妍态；荷花凋谢后，会长出莲蓬，莲蓬里包裹着莲子。夏日里，我们嬉水的时候，总会去摸几个莲蓬头，剥出莲子来吃。

    我们中水性最好的是青春，他一下子能泅出好远，采摘河中央，水深处的莲蓬头。每当他去采的时候，我们或者在岸上，或者在水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装作好像担心他偷吃莲子一般，实际上更多地担心他泅到中间，浮不起来。

    小孩子也是有小心机的，如果直接说担心他，他会觉得我们小瞧他的游泳技术。我们不能像大人教训小孩子那样说：往往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人。大概是因为不会游泳的人，从不下水吧。这个世界的规则，有时候简单到不用思考，却偏偏放之四海而皆准。

    莲子，从莲蓬里面掰出来，再剥掉一层外皮，就可以直接吃了。这样嚼一嚼，会越来越苦，因为里面包裹着苦苦的莲心。掰开莲子，取出莲心，然后再吃，就可以品尝到莲子特有的清香和甜味，是一种清甜清甜的味道，仿佛带着水的味道。

    与莲子一起被找到的美味是菱角，一种贴着水面生长的植物。最初喜欢菱角，只是爱它们甜丝丝的果实。星形的果实碧绿的果皮，包裹着白白的果肉，吃一颗，脆生生，甜丝丝。后来喜欢菱角是因为《红楼梦》中的人物香菱，原名甄英莲。香菱的命运一早就有暗示：画着一枝桂花，下面有一池沼，其中水涸泥干，莲枯藕败，后面书云：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她这一生也确实多灾多难，幼时被拐，少时逢冤、又遇呆霸王薛蟠，最后被正房夫人夏金桂折磨而死。每次有一点点命运转机的时候，转身又被掐灭，但她做人行事却温柔安静，又生得袅娜纤巧，总让人忍不住怜惜她。大约是怜惜她经历了命运的多灾多难后，还保持着一颗纯洁、娇憨的心，像个孩子一样学诗作诗，热爱生活。

    还有一种美食野荸荠，偶尔在河边可以找到，但更多是在水沟边或者稻田边找到。野荸荠长很多笔直、灰绿色的秆，一丛丛，秆是空心的圆柱状。沿着秆边挖下去，可以挖到一个个紫黑的荸荠，圆圆的，憨态可掬。清洗干净，啃掉外皮，一口一个，从嘴里一直甜到心坎上去。

    还有一种长相美丽的鸭跖草，花苞是绿色的，像小包袱；开花后，花瓣上面两瓣为蓝色，下面一瓣为白色，天然两色交相辉映。鸭跖草最喜欢生长在稻田里，和水稻抢地盘，抢营养，而且性格霸道。如果不是农人们的帮助，它们完全可以把水稻的地盘全部抢占，营养全部吸收。因为它们是那种遇到一点水就使劲吸收，遇到一点营养就拼命吸取的草。它们仿佛等不了明天，只知道专注今天，抓住当下的每一个机会旺盛的生长。所以，虽然有勤劳的农人常常清理，鸭跖草还是能很快在稻田里与水稻平分秋色。

    水里的植物，奋力生长也是常态，它们珍惜自己的时间、空间、环境、以及所有能获取的资源，大胆尝试，奋力向上，往往能超越农人们认真栽培的农作物。正如莎士比亚在《维纳斯与阿都尼》中写道的那样：本来无望的事，大胆尝试往往就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