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夏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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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间的夏日，是品尝夏天味道的最美时节。

    夏天的味道有自家种植的黄瓜、西红柿、香瓜、油瓜、西瓜；有野地里各种丰富的野果，野葡萄、野桑葚、野草莓、龙葵、构树果、梧桐树果......凡是能找到的果子，几乎都可以食用，除了那几种被大人耳提面命警告有毒的果子。

    如大人巴掌般硕大的黄瓜叶子下面总是会藏着白里带黄的、又粗又短的黄瓜，顺手拉下一根，用手撸掉毛刺，在衣服上滚两滚，放在嘴里咬一口，脆脆的，寡淡的味道里夹着一丝涩味，并不怎么好吃，只能偶尔用来解解馋。况且，对大人来讲，黄瓜是桌上的一盘菜，我们嫌弃，大人还不愿意让我们瞎霍霍呢。

    西红柿倒是味道浓烈，可惜太酸，小朋友的耐酸能力普遍不强，吃不了几口就投降了。

    油瓜和黄瓜类似，长得像根粗圆柱子，成熟后一个就有十来斤。吃起来也是脆脆的，和黄瓜比起来有那么一丝丝甜味，也仅仅是一丝丝，多的没有，所以，也很不受欢迎。

    香瓜好吃，有白皮的，青皮的两种，白皮的吃起来甜而软糯，青皮的吃起来脆而甘甜。香瓜藤匍匐在地上生长，一路向前，争夺泥土、阳光、雨水、肥料。种植的时候，留好行距和株距，按大人的理想状态去生长的话，是不会纵横交错、杂乱无章的。可香瓜的瓜藤，偏偏不按套路出牌，总觉得对方的地盘才是最好的，拼命往对方地盘上爬。大人们也不恼，只要瓜藤茁壮成长，管它长在哪个地方呢，反正能结出又大又多又甜的香瓜就是了。就好像一位伟人说的那样，黑猫白猫，抓得住老鼠的就是好猫。

    当然，最好吃的还是西瓜。滚圆的西瓜藏在掌形的碧绿的叶子下面，简直是夏日阳光下最美的图形。西瓜个大，产量少，有时候一根西瓜藤上甚至只能结两三个西瓜，所以，大人是不让孩子们去采摘西瓜的，因为孩子们分不清成熟的西瓜和未成熟的西瓜。不成熟的西瓜吃起来酸酸涩涩不得劲，里面的瓤是白色的，籽也是白色的；成熟的西瓜吃起来甜甜爽爽很得劲，里面的瓤是红色的或者亮黄色，籽是纯黑色的。乡间没有冰箱，地里采摘回来的西瓜还带着太阳的热气和味道，大人们便用大桶装满井水把西瓜湃进去，有时候也直接拿绳子吊在篮子里湃在井里。井水湃过的西瓜，去除了暑气，吸收了井水的清凉，吃上一口，从嘴里甜到心里，从头顶凉到脚底，从手指舒服到脚趾，能让人瞬间感受到夏天的味道，感受到阳光的美妙，感受到造物主的神奇。

    至于野果子嘛，我们也不挑，找到什么吃什么。当然，找野果也是有套路的，什么野果长在什么地方也有规律。例如，野草莓喜阳，可以到田梗上，沟渠边找到；野葡萄喜攀缘，可以在树边、竹林边、草丛边找到；龙葵可以在矮灌木丛里，草丛里找到；野桑葚、构树果、梧桐树果，只要找到这些树就找到它们啦，至于树嘛，最喜欢和树生活在一起啦。

    我们最喜欢的是野葡萄，诗经里叫它葛藟，要夏末秋初才成熟。酸酸甜甜，汁多味美，数量多，成熟晚，获取容易。主要是在夏天的尾巴上，它贡献了最后一款美味，让我们在回味中找到下一个季节的气息。

    在我们，野葡萄带来的是甜美，欢乐，希望。而《诗经·国风·王风·葛藟》里的葛藟，却洒满忧愁和悲凉，流离失所、求助不得的痛苦布满了野葡萄的每一个叶片，每一粒果实。

    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同一种东西却可以给人带来截然不同的感觉。野葡萄怎么看都不像苦大仇深的存在啊！

    后来，日渐明白，生易，活易，生活不易。野葡萄在小朋友的日子里，旺盛地生长，贡献它们的美味；小朋友只要采撷到这种美味，吃到嘴里就满足，所以容易；在大人的日子里，野葡萄只是一种不起眼的野生植物，结出的果实味道也不好，哪里有集市上又大又甜的葡萄美味，他们被更大的欲望驱使，所以不容易。

    《黄帝内经》里说：“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疲而不倦，气从以顺，各从其欲，皆得所愿。”大概因为小时候的欲望单一，容易满足是，遵循大自然的规律而动，所以那么快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