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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珽方才还是随意踞坐,瞬时正襟危坐,而后起身向宇文邕拜倒。
口中说:“欲以胡桃油做画,献与郡公。”
宇文邕抬头看他,淡淡地说:“请。”
高宝德正诧异祖珽如何作画,只见他从袖袋中掏出一个小葫芦。
里面所盛之物,该是他说的胡桃油。
“啵”的一声,祖珽拔开盖子。
“郡公稍等,珽借郡公桌案一用。”
祖珽朝宇文邕拱了拱手,将手上葫芦瓶内之物倒在手上。
油状物。
果然是那胡桃油。
还有一把沾了染料的小刷子。
宇文邕面无表情,凝眸望着他。
看他接下来的动作,或者说是表演。
祖珽自信,用指腹沾取胡桃油。
作画。
虽不像狼毫挥就的那般行云流水,但仍自带风骨。
祖珽气质,霎那间,浑然一变。
不再是吊儿郎当的老头子,这会儿像是,显达之后的权臣贵胄。
有威压也自成风骨。
祖珽自幼天资过人,于他而言,事无难学,凡诸才艺,莫不关心,好读书,工文章,词藻刚健飘逸。
于文章之外,又工音律,善弹琵琶,能作新曲。
并识懂四夷之语,擅阴阳占侯之术。
若不提其怪癖恶习,祖珽其人之博学多才冠绝现世。
奇才。
怪才。
这样想来,祖珽会用胡桃油作画也不算惊奇了。
高宝德在帘后,又是祖珽背对于己,看不见祖珽所画为何。
宇文邕倒是看的一清二楚。
祖珽于案上,用小小刷子,沾取胡桃油,在案席上,先是圈了个方框。
谓之天下。
“郡公可知珽所画何物?”
宇文邕挑眉,丝毫不在意地说道:“仪曹郎意气风发,是欲与邕指点江山?”
祖珽笑:“何曾意气,不见江山。”
宇文邕知他何意,欲引诱自己,可他偏不想顺着他来。
戏谑称:“祖郎殿中,胡油几滴,付之一笑,亦是天下。”
祖珽一愣,似是未料到宇文邕这般不着调。
但是他岂会哑口无言。
“珽,少年寒窗苦读,壮年仕途不顺,家薄人单,困辱尽尝,所愿惟拜将入相,一展所学。”
虚虚实实,祖珽说与宇文邕听。
宇文邕见惯了世仕之人。
“美梦成真终有尽时,名士暮年一样孤零。年年辛苦,不觉如梦。王侯将相,雨打风吹。何必怀有如此执念?”
祖珽摇摇头:“大丈夫处世兮,立功名,功名既立兮,王业成。王业成兮,四海清,四海清兮,天下太平。”
半曰半唱。
两人心照不宣,试言半句,都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郡公可饮过酒?”
瞅了瞅宇文邕的年纪。
“自然。”
“与珽一饮。”
像是怕宇文邕拒绝,祖珽又认真瞧了宇文邕几眼。
上下打量完,补充说道:“珽擅医,观郡公面色,小酌无妨。”
尚药典御嘛,不奇怪。
宇文邕点点头。
祖珽明显要跟他说天下,宇文邕心中细量,知他想法,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