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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柱。
不过这个时候还只是黄昏,而且刚才海上还炸了一艘火药船,火光炽盛,除了方云汉之外,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一片光晕的浮现。
“这是……原来是去了深海吗?”
方云汉反应过来了。
水面以下,如果深度还在百米以内,绝逃不过他的视线,这个高择言必定是潜入深海地带。
金原公国这一帮人远渡而来的任务目标,应该也就在海底。
此时海底显然已经有不小的异动,方云汉无暇多想,就要纵身入水。
然而他在闪至这艘楼船边缘,大半个身体都探出去的时候,忽然又硬生生凭着脚尖的一点联系,把整个身体拉回,站直。
一线水珠擦着他的鼻尖,飞向天空。
在这艘楼船的侧面,一圈澎湃的波浪,破水张开。
哗啦啦!!
汹涌的海浪,拍击着之前就已经被方云汉击破的船底,这艘船在下沉的过程中,缓慢向一侧倾斜。
浑身布满裂缝的老者,飞出水面,头颅一转,视线扫射八方,发现这是在茫茫海上,不辩方向,一回头,就盯住了方云汉。
这片海域上,有六七艘楼船残骸,其余几艘完整的楼船上,合计还有万余士兵。
但是在这个老者破裂的视野之中,只有这个一身青袍的小辈,有些殊异之处,是在他的灵觉感应之中首选的问路之人。
方云汉正打量着这个外表已经有些猎奇的老头,就听他吐出一句话来,是不曾听过的语言。
想起刘青山曾经提过的通语术,方云汉念转之间,就给自己加了一道。
虽然武功术法兼修起来极其困难,用事倍功半都不足以形容,但是,像是通语术这一类小法术,只要内力精深、纯度足够,也是可以直接用内力施展出来的。
那个老头好像也发现对面没有听懂,也给自己施了一道术法,又问了一遍。
“小子,天市山太微宫在哪个方向?”
“不曾听说过。”
对方说话一点也不客气,方云汉回了一句,却还是有礼貌的样子,问道,“这位老先生,不知海下状况如何,你又是什么来历?”
破裂老人对他的问题,全不理睬:“没听说过,怎么会没听说过?”
他语气中大有不快,又急又怒,“你难道连名世六教之中,星斗教的山门所在,都不知道吗?!”
说话间,这个老人的视线又在周遭扫了一遍。
他悬空而立,比所有楼船的甲板都要高出不少,而那些多处破损,正在沉没的楼船,更是连风帆的高度,也及不上他的脚踝。
因为方云汉出现在这艘楼船上,那些尚算完好的楼船,都在拼命转向远离。
从破损楼船上逃出的那一部分士兵,也在海面上大声呼救。
远处火药炸毁的楼船残骸,还在噼里啪啦燃烧。
破裂老人稍加注意,已经发现这些楼船的风格,跟他所知道的任何一个国度都有所不同。
但是有国力造这样的船队,也不该是犄角旮旯里的小国,连他这样的身份都不曾听说过的那种。
乱发老者心中不祥预感越来越深,更加急躁。
那个泰然自若,站在一艘即将沉没的楼船上跟他对话的青袍少年,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回了一句。
“星斗教,应该是一个早已消亡的教派,不过……”
“胡言乱语!”
乱发老者打断了方云汉的话,体内传出了震荡如雷,汹涌如潮的声音,当然是心脏的跳动,血液的流转,就在空气中震出一圈圈的波纹。
“小东西,你安敢在本王面前出言不逊,侮辱本王的教门?!”
他怒目而视,眼睛周围的那些裂缝随之扩大,一掌拍出。
一只布满裂纹的手掌,裂纹旁边的皮肤也尽显苍老、沧桑的感觉,如果是静止不动的话,甚至会让人感觉这只手,下一秒就会被雨水敲碎。
但是破裂老人用这只手掌发招的时候,一掌击出,就像是每一寸骨节都在撑张,每一分肌理,都在舒展。
天上的、海上的,无形的元气,被扭成一股股几近于肉眼可见的急流,朝着这一掌的方向汇聚过来。
这虽是一只手,又像是一尊吞天的巨口。
只是看着这一幕,方云汉心中就突然跳出来四个字。
‘天地之桥!’
在那些红莲梦境中流传出来的功法典籍中,看过再多关于天地之桥的描述、猜测,那几千几万个文字,几十上百名创功者的想象、注解加起来。
也远远比不上这一掌留下的印象,来的具体而真实。
只要一眼,就会明白、深信、了人、惊悟。
这个就是天地之桥,这种人就是天地之桥的境界。
方云汉见了这一掌,心中还来不及有任何其他的反应,就已经狂喜出声。
“好!”
没有任何人物模板的影响,出于人物塑造的考虑。
他完全以本能的为这一掌喝彩,为这个境界大喜,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去体验。
他一掌迎了上去。
天地之风,于此律动。
周围这几艘楼船,楼船上的人,那正在燃烧的残骸,残骸之上的火焰,都在这种律动之中,微微浮晃了一下。
碧海、白云,也随之有一点细微的律动。
方云汉用练虚的境界,同调海天之间的律动,发出这一式玄天四象、风神掌力。
对上了太岁真王、星斗教尊,北堂祭圣,如同要吞纳天海的一掌。
两掌对拼。
一刹那的无声之后,一层灰暗中夹杂荧光的球形区域,从他们两个所在的地方扩张。
方云汉脚下的那艘楼船最先遭劫。
所有的木料、甲胄、铁器,都被震成碎屑,随着这个球形区域的边缘处,推散开来。
灰暗之风,带着星光细舞,席卷海面。
那艘火药船的残骸,被这么一吹,当场熄灭。
那几艘还算完好的楼船,在这灰暗的边界,一擦之后,就像是被什么巨兽直接啃掉了一小半的体量。
一道身影,横着砸在海上,一瞬之间,就已起身。
七窍流血,浑身濡湿的方云汉,眼睛里的光芒,已经浓郁跃动到分不清眼白与瞳孔。
他大笑道,“老东西,你太无礼了!”
笑声中,海面上的青袍身影,已经再度袭向半空中的北堂祭圣。
无礼大概只是个借口,方云汉现在毫不避讳的说,就是极度想要见识一下天地之桥这个境界更多的表现。
练虚固然通天彻地,有搜罗万象之玄妙,但是对面这种每一寸肌体、每一分血肉、每一度气息,都在诠释着极致暴力的体系,更令他着迷。
最近这段时间,他还以为自己已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淡然,这时候才发现,所谓的冷静淡然,不过是之前的人,根本不足以给他足够的、符合相性的、最狂暴的压力。
他为这压力振奋。
北堂祭圣却为这种压力讶异莫名。
星斗教的太岁真王,万万没有想到,对面这个骨龄不过二十左右,魂龄还不足半百,活过的时间只有他一个零头的小辈。
一副内力气血不协调,破不了生死玄关,夭寿早死的模样。
居然能硬接他一掌。
虽然这个小辈已七孔流血,但功力方面全无衰竭之象,而北堂祭圣自己,则在刚才的对拼中,使身上不知何来的伤势,又加重一分,浑身裂缝都吐出一点血样的霞光。
他惊而后恼,恼而后恨,寸步不让,再度杀上。
他们两人几招过手,下方忽然有大量的海水窜动。
一道道三米多粗的水流,如同长达数百米的长桥架起,从海中窜升,又落入海中,东西南北,错乱交织。
空中二人,同觉有异。
北堂祭圣破裂的脸上悚露惊容,叱道:“风吹休,你居然会沉沙门的功法。”
“哎,魔宗六脉,同气连枝嘛。”
海下传来含笑的回应。
“只是两个人斗,有什么意思呢?那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家伙,我送你们一份大礼。”
方云汉瞬息回身,一剑斩向海下。
然而,随着传入高择言耳中的一句笑言,无法遏制的暴乱呈现。
“小高,看着,石人伐龙舰,是这么用的。”
“伐龙有号,瀚海之心,人心一动,血达百窍。”
“此舰一发,沧海倒悬!”
高择言意识到什么,仰头透过海面,望见无数挣扎同袍,吐血惊喝:“不!!”
嗡!
棺中探手,接下一道斩水而至的煌煌剑光。
甲板之上,石人独眼发出慑人神光。
海面暴动,残破楼船尽毁,金原水师,除高择言以外,全军覆没。
轰哗啦啦……
海啸之声渐远,百里遥隔。浪头越来越矮。
但即使是到了公孙仪人、刘青山他们视野内的时候,仍可见一道海浪如墙,不知长有几许,拍向大齐西方边境的海岸。
千百冰棺斑白,混在滔天巨浪之中,碰撞分流,顺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