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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以贺修平的实力,就算是你和伏邪浑要杀他,也绝不容易,所谓极大的差距,真的有这种可能吗?”
听到这话,贺兰面上一怔,语气有些飘忽的说道:“大祭司觉得,我要擒下贺修平,会很难吗?”
“难道不是?”金杵大祭司心中疑惑,反问道,“你们从前又不是没有较量过,我也曾经旁观。”
贺兰大可汗的视线转向都白土,说道:“你觉得呢?”
“如果是从前,单打独斗的情况下,可汗能够战胜贺修平,但是如果他选择逃跑,能把他拦下的可能就很低。”都白土仔细斟酌着,说道,“但是有了定陀罗真经之后,可汗的实力我无法揣测。”
金杵大祭司听出其中意味,眼皮撑大了一些,说道:“贺兰,这半年多以来你服丹练功,原有的差距确实应该会拉大,可是,真的会大到让他逃都没机会逃吗?”
贺兰神色莫名,道:“白土不能确定,连大祭司你这个炼丹的都不能猜到……”
他看着另外两人脸上的神情,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眼神数变,恍然、悲切、亢奋、愤怒都有,在须臾之间,已复杂到另外两个人根本看不懂的程度。
良久之后,贺兰大可汗长叹了一声,道:“我错了,我真是大错特错。”
金杵大祭司和都白土也想通了什么,沉默下来。
“原来你们已有这样大的差距。”大祭司说道,“你没有料到大齐那边,同样有你这样突飞猛进的强者,没有事先让他们警醒,确实是错了。”
“不。”贺兰也在这偏殿中的另一张坐垫上坐下,抬起右手,盖住了上半张脸,“我说我大错特错,不是指错在这里。”
“是一开始就错了啊!”
是什么时候,顶尖的武人个体,已经无法轻易的去左右一场战争的走向了?
千年前的那位初代海皇,如果他愿意的话,哪怕只是孤身一人,也能将天下都定夺在指掌之间。
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群体的力量在飞快的进步。
一千年前那些工匠打造出来的刀剑,就算是拿去砍一棵儿臂粗细的小树,也有可能崩断剑刃,假若以这种兵器,对上了完成练骨换血的大拳师,都不可能有刺破其皮肤的事情发生。
可是到了五百年前,钢铁的兵器已经成为各国的主流,火药开始运用在武器方面。
到了三百年前,火铳出现,北漠的神弩,能将整支短箭钉入冰岩之中,能够劈断岩石的百炼精钢兵器,在各国军中,也不再是什么稀罕的物品。
到了那个时候,换血的大拳师在万人规模以上的战场中,已经不能任意驰骋,兵卒的刀剑有一定的可能,斩破他们的皮肤,淬毒的弩箭,若是中上一箭,都是莫大的麻烦,而如果披上重甲冲刺,又有被火铳火炮围杀的危机。
军队的整体战力,比起一千年前,早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差距。
而完成了换血的顶尖武人还是那么稀少,拳师的上限,也未曾超越千年前那位已经被神化的初代皇者。
于是,即使是那些称王称皇的武者,也不再被视为正面战场上决定性的力量,只是当做重要的战力来看待。
像是北漠和大齐这样,能发动数十万大军参与的大型战争,若再有人说,只凭寥寥几个武夫就能论定胜败,那是要被所有人笑话的。
然而,到了今年,已经停滞了千年的武学、武道,也开始向前了。
而且是被那神秘未知的力量推动着,飞跃式的向前,像是在刹那间,就跳过了比百年千年光阴更漫长的发展,把所有的错误规避,把所有的关卡压下,把正确的答案放在此世的武者面前。
于是,那些付出了可怕的艰辛,攀升到了顶峰的人,与兵卒之间的差距,再度被拉开了。
只因这样的突变来的太激烈,太急促。
所以,哪怕是身体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变化,已经开始学习那些功法,但绝大多数人的思维,还没有从过去的模式中解脱出来。
即使是贺兰,也没有。
——在今天之前。
“都白土,去把所有百骑长以上的人,全部召集过来,让他们着甲,带齐武器。”
心中激烈的情绪不曾继续显露在外,贺兰如同雕像一样,在那坐垫之上静默了许久之后,并没有继续解释他所说的错误,开口就是一道不明所以的命令。
都白土只言片语也不多说,领命去了。
贺兰在祖庙偏殿之中坐了小半个时辰,跟大祭司说了几句话,直到天已经黑了的时候,祖庙里里外外亮起了火把、油灯,照得通明如昼,北漠军中百骑长以上的人,全部聚集在门外。
虽然人数不多,却军容整肃,这里的人,每一个都是北漠那一年四季都狂猛的风霜里磨砺出来的悍勇之士。
他们在贺兰从偏殿中走出的时候,一起躬身行礼,堪称嘹亮的声音,整齐划一,向他们的王者问候,恭敬而雄阔的传遍了整个祖庙。
贺兰望着他最引以为傲的部下们,眼前似是亮了亮。
只是同样站在众人之中的都白土直起身来的时候,恍惚间觉得此时的贺兰,与不久前的精神面貌有大有不同。
他们的可汗,在面带微笑向他们说话的时候,都白土竟然觉察出少许哀怜之意。
那是很少、很莫名其妙的情绪。
寻常人等,比如周边的这些将领同僚,根本没有任何一人察觉,在他们眼里,贺兰仍然是那样自信豪迈,在轻松随意的神态之中,透露出无比的威严。
都白土一晃神之后,也已经察觉不到那种情绪,但他不认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此时,拔刀出鞘的声音响成一片,都白土回过神来,望着周边的人,肃然敬畏的拔刀,这才依稀一起,刚才贺兰说的话。
刚才贺兰是说。
“大战将起,我想看看,我的勇士们到底掌握着怎样的力量,来!拔出你们的刀,将弩箭上弦,不必掩饰袖里的飞镖,囊中的毒蜂,向我进攻。”
见众人已经将自己的状态调节到最佳,做足了一切准备,贺兰的视线放在都白土身上,笑道:“四帅之中只有你在,那你也要准备好了。”
“是。”都白土郑重点头,矮小的身子做出近似蹲姿的动作,双臂向两边拉开。
周边的人自然退出了数丈的距离。
祖庙偏殿之中,大祭司背对着殿门的方向坐着,回想刚才贺兰所说的话,心中隐隐有一点荒谬的感觉,却又找不到半点可辩驳的余地,神色极其沉重。
这高大的老者,听到背后、殿外传来的拔刀声,听到哪些将领的呼喝声。
他也感觉到了,原本就住在祖庙里的,那些祭司一脉的人,全都在围观这场战斗。
各种的纷杂的声音掀起,然后,在一眨眼之间,被一道悠远无尽的异响压了过去。
那像是风的声音,像是鹰的声音,也像神的声音。
从靠近殿门的地方掠起,掠过整个空地,远远的超越了祖先铜像的高度。
所过之处,那些正在发动攻击的将领,全部失声。
失声也失败。
接着,是一道撼动地面的震响,一个人被从祖庙的广场上打了出去。
震动的感觉,甚至从广场越过台阶,来到殿内,传到了大祭司盘坐的身体底下,让他深深的感受到了那股像是与地面相连的力量,是何等浑厚。
以及,又是何等惊异的力量,摧枯拉朽一般的击破了那股浑厚,把都白土打上天空。
脱离了地面,向后飞出去的过程中,都白土看到了那些失败倒地却都无伤的同僚,看到了他们从震惊的神情,开始转变成狂热与惊喜。
他们为一眨眼之间的失败感到震撼,但并不悲伤,反而想要为他们的王欢呼。
嘭!
都白土飞过了高高的祖庙墙壁,落在外面的泥地里,过了两圈之后才站起来。
他也震撼于可汗的力量,却更奇怪贺兰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当然,不仅仅是想要检验手下将领的实力,也绝不可能是只为了检验、炫示自己的实力。
都白土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贺兰也来到了他面前。
果然就像他想的那样,贺兰的神情中没有半点欢喜。
高高的墙壁隔住了广场上那些人的视线,被击倒的将领虽然没有受伤,但一时半会儿也根本爬不起来,而祖庙中那些祭司一脉的人,还未能赶过来。
贺兰右手逐渐握拳,负在身后,神色不悲不喜,向着天空看了一会儿,半晌之后,才将视线落在都白土身上。
都白土有些意料之中的感到万分的压力。
他听到贺兰说。
“我有一些话要跟你讲,每一个字,你都要牢牢记住。假若事情真的那样发展,那么,你就要按照这段话,一丝不苟的去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