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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他还是知君……
轩辕镜身负朝政不能久留,仔细叮嘱着温知君,又留下两个贴身婢女与护卫,再三确认后离开苍穹别院。
温知君在苍穹别院住下,时间一晃到了盛夏,十几天没有离开过卧房,自觉身体可以承受后,温知君扶着床帏,披了件衣服走出房间。
当房间门被推开时,他着实愣住了。
门外红艳艳的一大片,没有树,没有草,甚至没有叶子……就满目刺眼的红花,成山成海,连绵不断。
妖娆的红花迷乱人眼,温知君素体虚弱,恍惚的一瞬间,还以为是红莲烈焰。
轻轻闭上眼,再睁开时,眸色清冽端方。
沿着红花丛中羊肠小道,他慢慢往院子外走。
偌大的院落没有一个婢仆,安静得近乎于诡异,红花浓艳盛开,小小的石子路被掩埋在花萼之下。
——黄泉路,彼岸花。
温知君一身素雅,静静行走道其中,宛若孟河回溯踏云直上的谪仙。
素雅衣裾划过红花烈焰,沾染着一星半点的异香,异香无形缠绕,却近不了他的身。
太过端直的人,鬼怪不侵。
月亮门后依旧是满目艳红,一个小亭子孤零零立在花丛中间,说不清这里是院子还是花园,满地的红花拱卫着那座小亭。
亭子里放了一张软榻,层层叠叠红色绸缎压在上面,有些拖迤在地,有些揉成一团,分明是极致华美的东西,偏偏让人感觉到了腐朽。
有些东西,华丽只是表象,底下已不知朽败了多少,就算蒙上千金冰缎,也不过是一时遮掩,时间久了,那股朽烂的气息便会传入有心人的鼻腔。
丝绸腐烂了吗?
……其实,真正腐烂的是斜躺在丝绸上的人。
温知君在亭子前的小路尽头站定,直直地看向软榻丝绸上的一道绯色身影,那人满头青丝不绑不束,随意地垂在地上,漆黑的发色混在汉白玉石砖上,令人侧目维和,身材修长清隽,穿了一件绯色纱衣,纱衣不知有几层,一眼看去,层层叠叠如烟如雾。
太过华丽的衣服衬着一张脸稠艳风华。
那是近乎于妖娆的容貌,细长的眼下绘着三朵桃花,随着他目色移动,开败不休,唇上染着比胭脂更妖媚的艳色,分明是一身华贵,却被他生生穿出了妖物味道,仿佛满园红花瞬间零落,凄艳而绝美。
这是一个美得近乎于妖物的男人。
在温知君看着孟弦时,孟弦三指低垂,手背托着侧颅,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温知君。
那个瘦弱成形销骨立的男人站在彼岸花尽头,穿了一套月白纱衣,衣襟腰带绣着雅致的云纹,三千银丝犹如瀑布,被一条丝带束在脑后,白衣轻纱飞扬,广袖翩然,丝纱飞舞间,他优雅的拢着薄纱披风,一张素颜绝色倾城。
气质高贵端正,却又在眉眼间渗出了一丁点的清冷,身侧火焰般的彼岸花妖娆绽放,却因为他站在其中而开出圣洁一片。
不可否认,他确实不负天下盛名,若不是容色太过惨白,也许,他的美丽会更加深刻。
孟弦忽然勾唇,定定看着温知君,低低笑开,“君上驾临苍穹别院,真真蓬荜生辉。
他的声音婉转动听,太过轻柔,甚至雌雄莫辩,见温知君一动不动,更是轻轻微笑:“君上对我如此防备,我对君上可是没有一点恶意的,君上的伤就是我亲手医治。”
温知君缓缓眯起凤眼,神色之间有了点微妙,然后,慢慢朝亭子走去,衣带卷起残红,染了一痕素白。
孟弦不顾礼仪,歪歪斜斜躺着一张软榻上,等温知君走近了,他有趣一般地朝他微笑,“君上的身体并不适合劳累,在房间里比在这里要安全许多。”
温知君一双黑眸透着点神秘的幽紫,那些紫并不浓重,如同萤火一般微弱难查,他看着孟弦,将他刚刚那句话放在脑海中想了想,淡淡说:“此处的安全是由阁下负责,既然都是阁下的地方,我在房间里还是在这里有差别吗?还是说,我面对的危险正是来自于阁下?”
哈。
孟弦突然觉得有趣了,他难得对一个人能看上超过三遍,眼前这遗世独立的清雅男子,自进入视线开始就被瞳仁牢牢锁住,这几句话说下来又岂止看了三两遍?
早听说南晋丞相晏君卿有“白衣明相”之称,容色绝美,清睿过人,如今再看,传言诚不欺我,晏君卿此人果真非凡。
算起来着这是他第二次看见晏君卿。
第一次,他昏迷不醒,被花阡陌以毒蛊封了记忆,成为半死不活的废人,是他动用了南蜀禁忌之术,把温知君的记忆强行给了他,那时并没有机会看见他醒来时是什么样就被轩辕镜带走。
晏君卿是美人,可他孟弦对美··色向来无感,只是好奇,人称明相的晏君卿在被灌输了温知君的记忆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毕竟,真正的温知君痴恋轩辕镜,为了她可以连尊严与性命都不要。
那么卑溅的一个灵魂在晏君卿身上重生——想想便觉得好笑。
如今算是看见了,也算是失望了……
晏君卿就是晏君卿,纵使被强灌他人灵魂,骨子里的清傲优雅也不曾折损半分。
原本他是打算看笑话,到头来……还是被晏君卿的风采所折服。
想到这里,他轻轻一笑,眼角桃花绽放,眼波如丝,媚态横生,“我当然很危险,恩?尤其对君上来说,我比任何人都危险的多呢。”
温知君淡笑,“我经历过很多危险的事,也见过很多危险的人,可我现在还活着不是吗?”
“那君上可千万要小心,因为我啊……”孟弦缓缓起身,左耳下一串红色宝石的耳坠直落肩膀,“我可是救过君上的命,能救君上,自然,也能害了君上。”
盛夏的风远远吹来,一片红浪翻滚,孟弦指着那些妖烈红花,吃吃一笑,“这里的花都是我亲手栽的,君上看它们长的多好,君上可知为什么这里的花特别艳丽吗?”
红海映入眼眸,清澈的长眸笔直扫来,毫无阴霾,温知君即便身处花海,也心如青竹,端华澄明。
他看了一眼花海,转而看向孟弦,平缓回答:“不知道。
孟弦轻轻咬着艳色的下唇,俯身在他身边,悄声说:“因为这里的花都是用人血浇灌的,很多很多人的血……君上说,能不美,能不艳吗?”
风忽然大了起来,卷着层层绯纱,扬起清雅白绫,绯与白纵横交错,难解难分。
下一个瞬间,只听“噗”的一声轻响,有比光更快的气窜出。
孟弦与温知君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互相看着对方,片刻后,孟弦白玉般的脸颊出现一道血痕,像最美丽的瓷器裂了一线。
孟弦眼神一惊,人倏然后退,身形如电……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刚刚所站的地方出现了五个小孔,小孔深入白玉石砖,整块石砖在眨眼间裂成蜘蛛纹。
再看温知君,目色清冷如昔,脸色比之前更加惨淡,一双凤眼缓缓落在孟弦脸颊的伤口上,勾唇一笑,“我对这里的花以及阁下都没有兴趣,奉劝阁下一句话,凡是能光明正大的就不要使用卑劣手段,否则作茧自缚,怨不得别人。”
孟弦抬手轻抚着伤处,低头一看,指尖上染了血丝,细长的眼紧紧眯起,抬头看着温知君,“没想到君上有这般深厚的内力,是我小看了君上才吃了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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