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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沈欢颜没动,抬头看她。
五色石是轩辕一族传承百年的国宝,虽说她以此为诱饵让夜绛洛上钩,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要真的把五色石交出去。
轩辕镜转头,看着自小就被送到南晋隐瞒身份的妹妹,淡淡一笑:“如果轩辕皇朝永远被逐出关外,就算有五色石又能怎样,当年盛世早已不复存在,一块石头又能改变什么呢。去拿吧。”
沈欢颜看了一眼轩辕镜,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咬牙出去。
不一会儿,她捧着个盒子进来,在轩辕镜的示意下,将盒子放在桌上。
夜绛洛从来不掩饰她想要五色石的心,刚刚那讨价还价的嘴脸犹在,此刻却淡然微笑,目光点半没有分给桌子上的锦盒。
轩辕镜起身,轻笑道:“我亲自送陛下出去。”
“啊,多谢了。”夜绛洛这才慢悠悠爬下来,抓着锦盒,一步三晃走出去。
门外已然是星月高照,四周花树扶苏,院墙高大。
轩辕镜把夜绛洛送上马车,派了人保护,离开这处位于杭州城郊的别院。
看着马车消失在夜色中,轩辕镜略略松了一口气,有一种把瘟神送走的轻松感。
转身,沈欢颜站在台阶上,正担忧地看着她。
轩辕镜想了想,走上去轻蓝她瘦弱的肩膀,低喃道:“他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把全身重量都倚靠在她身上,沈欢颜声音飘忽而无力:“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这辈子,只有他对我是真的好……他不能有事,不可以有事……”
轩辕镜沉默。
轩辕皇族自百年前那场大败后退守关外苦地,从此闭关锁国,国运低迷,皇嗣凋零,又支系繁冗,这些年来无非是内斗不休。
身为轩辕皇族嫡系长女,她没有像庶出妹妹一样的机会更够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甚至,选择对自己最重要的另一半……
她,轩辕镜,这一生都不会遇到牵肠挂肚的男人吧——
“……夜绛洛,幸运的让人嫉妒。”轩辕镜喃喃自语。
同样是肩负着江南重担,那个清秀狡黠的女子却能得到挚爱,而自己,只能深处阴谋权术之中,与天斗,与地争,为江山,为君权,为霸业。
相比之下,自己还真是可怜……
自顾自地嘲笑着,轩辕镜揽着沈欢颜往回走,只刚刚走了几步,突然眉心一动,倏然转身。
朱门大开,数百暗卫窜出,齐刷刷站在四周,警惕看着门口。
雅致庭院内,兵刃厉光闪烁,杀气四散漫延。
月上中天的黑夜,慢慢传来脚步声,轩辕镜抬眼看去,慢慢的,在灯火澄莹的夜里,出现了一道清隽影子,一色洛白,慢慢走来,缓步迈进庭院。
抬眸,一张绝代美貌的容颜映在在眼底。
他的容貌有屏息之美,眉如墨画,凤眸狭长,衬着瓷光般润白的肌肤,黑瞳点漆一样的黑,偏偏在墨色里渗出了一线幽紫,银发及腰,倒卷着夜空中银河三千。于是,银发,黑瞳,美丽惊人,一时之间,就让人有模糊了谪仙的错觉,仿佛他就是仙,世间最优雅的仙。
那人走到庭院里来,看看周围,把那些杀气消弭无形,一步一步,优雅上前。
没人去阻止他,也没人敢阻止他。
沈欢颜看着他,惊声道:“晏君卿!”
来人,是晏君卿。
见到沈欢颜,晏君卿微微一笑,脚步停下。
正值江南盛夏,他身上穿了一件素纱白衣,清雅的凤纹暗绣在薄纱上,又在衣襟袖口以金线滚了一圈,白衣锦带,广袖曳地,时而有风送来,丝纱飞扬,几欲登天!
慢慢仰起头,黑眸中揉碎了夜色万千星辉,潋滟了江南诗画湖色,任由银发轻扬,晏君卿朝轩辕镜缓慢轻笑:“在下晏君卿,见过大公主。”
他声音轻柔雅致,自唇齿间溢出的话便是世间最动人旋律——冬日溪水,夏季甘露。
声如其人,干净、优雅、和煦,似能涤尽世间一切污浊。
倘若这样一个男子能够每日每夜以这样的笑容面对自己,对自己说着那些酥了骨头的话……
轩辕镜怔怔看着晏君卿,只觉得心口处早已没有知觉的某根细绳,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那么细微的波动,却为一生都烙下不可磨灭印记。
晏君卿,有着令凡人窒息的姿容。
平生第一次,执掌关外山河的轩辕镜怔怔着说不出一句话来,晏君卿朝她莞尔一笑,宁静致远,“听说鄙家主上来了此处做客,在下特来迎回主上,请大公主给予方便。”
沈欢颜冷笑一声:“相爷人称明相,却怎么能做出私闯民宅的事情来,我沈家区区别院请不来南晋的皇亲国戚!”
这里是沈家位于杭州城郊的秘密别院,平日里绝不会有人来,现在被晏君卿堂而皇之闯进门,稍稍聪明的人都知道,此刻晏君卿敢单枪匹马来要人,还识破了轩辕镜的身份……这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沈欢颜苦心布置多年势力被晏君卿在几天内铲除殆尽了!
想到这里,沈欢颜脸色更加难看,“相爷怕是找错地方了,我这里没有你要的人。”
“没有吗……”浅薄的唇角勾勒起淡笑,晏君卿一双瑰丽凤眸落在轩辕镜身上,“大公主既然来南晋,在下就斗胆请大公主和我走一趟吧。”
“……你什么意思?”沈欢颜表情一僵,随机眼露杀机:“这里是我的地方,相爷想从我的地方带走人,也太不把沈家放在眼里了。”
菲薄纱绫在夜风轻扬,绢绣凤纹的广袖荡起优雅弧线,这又怎比得那银发男子唇角缀的一缕浅笑,他静静站在庭院中,温润的气质干净明朗,他一笑,连风都温和起来,“沈家?”
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念出云淡风轻,分明在笑,温然谦逊,却让沈欢颜蹙起眉头,因为她可以听得出晏君卿的轻蔑。
果然,下一秒,那谪仙一样的男人笑容骤冷,黑瞳幽深,紫芒锋锐:“沈夫人,白若溪的命与沈家存亡皆在我手,你若执迷不悟,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大公主身为轩辕一族掌权人,身份何等尊贵,在下身为南晋朝臣,请大公主到和浙山庄尽尽地主之谊也在情理之中……否则的话,岂不是很失礼,毕竟我家主人可是被大公主请来的呀。”
提到白若溪,沈欢颜整个人都倒竖尖刺,“晏君卿!我敬重你的为人,可你出尔反尔,简直卑鄙!”
“哦?我已经饶过白若溪,你却请走了我家主上,到底是谁卑鄙,谁出尔反尔呢?”晏君卿淡淡说着。
“你——”沈欢颜气得火冒三丈,偏偏找不出话来应对。
就在此时,轩辕镜突然开口,这一开口,震碎了在场人的耳朵。
她说:“我要你。”
言简意赅。
沈欢颜好像听见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转头看着自己的长姐,一脸震惊。
晏君卿沉默一瞬,而后清雅淡笑:“大公主的意思,在下不懂。”
轩辕镜定定看着那张绝代容颜,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我要你,晏君卿,我要你的人。”
在场众人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喘——他们都是跟着轩辕镜多年的心腹,对这位高高在上,冷若冰霜又高深莫测的公主殿下又敬又畏,但从来没有听见过轩辕镜这种语气。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
求亲。
这两个字在众人脑袋里冒出来,大家不约而同脊背冰凉,又齐刷刷调转视线去看晏君卿,不得不说,这男人太俊美,太温润,太干净,太……能让人不由自主的安心下来。
月光流转,堪堪映在凤眸之中,稍稍一弯,犹如碎月裂星,光华夺目,那白衣绝世的男子淡淡一笑,处变不惊:“承蒙大公主错爱,可在下心有所属,万不能辜负了她。”
这句话说完,又一次全场静默。
他拒绝了。
在明知道轩辕镜身份前提下,拒绝了轩辕镜。
且,在场数百人,刀剑相逼,他依旧拒绝。
轩辕镜听了他的话,眼波流转,在晏君卿身上扫了一圈后,轻轻一笑,“那么,相爷对她就是深爱了?”
“是。”晏君卿含笑,承认。
勾起了菱唇一弯若有似无的微笑,轩辕镜保持优雅,她本就是百年皇朝的继承人,骨子里自有一份沉淀下的雍容高贵——那是夜绛洛所没有的。
也许夜绛洛足够聪明,也足够狡黠,可她永远无法做到皇族中人根骨里固有的端庄。
当轩辕镜发起狠来的时候,眼波华彩,气势如山。
当夜绛洛雷霆大怒的时候,笑语嫣然,手腕狠戾。
一静一动,一贵一狠。
这是两个女子的不同,可也有相同的地方——固执。
夜绛洛为了晏君卿,可以颠覆江山,又怎知轩辕镜不会呢?
所以,轩辕镜知道晏君卿深爱夜绛洛后,非但不退步,反而激起占有欲——这样一个堪比谪仙的优雅男子,任何人都不会拒绝。
况且,晏君卿身上有一股特别魅力,可以让身处黑暗中的人脱离苦海。
轩辕镜再次看向晏君卿时,碧眸水润,在灯烛光晕下,碧波荡漾,生出了一线妩媚,“相爷要找的人不在这里,倘若相爷不信的话,大可以进去搜上一搜,若相爷还是不信,本宫随你走一趟也未尝不可。”
“大姐……”沈欢颜担忧低呼。
轩辕镜纤指一竖,阻止沈欢颜的话,一双碧眸眯细,属于女子的娇柔顺时挥开:“相爷信得过本宫的话,可以回去看一看。”
言下之意,夜绛洛不是没有来过,而是已经被她送走了。
晏君卿定定看了她片刻,忽然一笑,黑润凤眸间紫光乍现,“大公主一言九鼎,在下信得过,如此,在下告辞了。”
说着,转身要走。
“且慢!”沈欢颜大声道:“你要把白若溪怎么样?”
晏君卿没有回头,长睫微垂,轻勾薄唇,锦缎一样的银发被风吹起,银光闪烁……再看时,他以悠然离去。
空气里流动着一股兰竹香味,而那个惊世绝艳的男子,早已消失在门外。
沈欢颜转身看着轩辕镜,嗫嚅:“大姐,你对他……”
“……啊。”轩辕镜微笑,碧瞳在月色星辉下闪烁华彩,“晏君卿……值得。”
值得夜绛洛为他疯狂,也值得自己为他打乱计划,重新布局。
如果可以得到晏君卿,哪怕用些手段……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