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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世界上的所有人一样,季牧脑海中也存在着这样一座天平。
它被人放在了悬崖边,永远在凛风中孤孤单单地左右摇摆。当它被推往左边的时候,他便恨,当它被推往右边的时候,他便笑。而此刻琴音平静回响之时,这座天平却忽然奇迹般地停住了。
它极其艰难地停住了。不断震颤着、堪堪维持住了片刻这无比短暂而虚伪的平衡,就是为了在下一瞬间——
狂笑着用力、向着另一端地裂天崩地摔砸下去、彻底砸落、直坠到底、粉身碎骨、碾碎成灰。
它摔向了右边。
季牧在那道臆想中的破碎声里闭紧双眼,感受到了身魂俱颤的欢愉。
他太喜悦了。从未有过的喜悦在他脏腑间激烈地冲刷,又痛又痒,迫使他只能浑身颤抖着佝偻下脊背,以蜷曲的姿态跪倒在这架琴下无声地笑。
他、他想要……
季牧语无伦次地紧紧按着琴弦,十指因迫切而痉挛。
这一定就是这一瞬间这一刹那唯一能够回荡在他三魂七魄之中的言灵了。
——他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他好想他好想!
他想要季无相死。
囚室中陡然响彻了犹如女童声嘶力竭般尖声狂笑的琴音。
跪地抚琴的少年微仰起头,用无限欢欣的眼神亲近地仰望着自己的父亲。
——自他手指下用力勒出的每一次笑声全都化为千刀万剐的杀意,铺天盖地地朝着季无相淹没而去。
……
……
哦,这是他的失误。
季无相淡漠地想到,确实,刚刚是有那么一点过火了。
他俯视着季牧漆黑散乱的瞳孔,唇角却勾起了前所未有的温柔笑容。
又发疯是么?
——那就给他疯得更彻底点。
在尖啸的杀机中,季无相无比温柔地向少年伸出了手。
他们靠得如此之近。此刻这架脆弱的琴就在近在眼前,而他同样脆弱的儿子也正跪伏在他的脚下。季无相有一万种办法立刻打碎他的脊梁,但季无相没有。
他甚至没有做任何阻拦。
季无相就放任这一切发生。他允许这些弦音划破他的皮肤,剖开他的骨血,让湿热的鲜血大片溅在少年脸颊。他就这样平静地用手臂穿过这片凛风,然后安慰地按住了季牧的肩膀,开始一点点抚摸少年瘦弱得惊人的脊背。
琴声迟疑地慢了下来。
季牧的右手仍然不愿离开琴弦,但他还是忍不住抬起左手摸了摸眼睛。
刚刚有温暖的东西溅了进去,染得他眼前全都是红色,他就忍不住摸了一下,然后无意识地放在鼻尖轻嗅。
是血。
“喜欢吗?”
季无相问。
季牧下意识点了点头。
他对血液的味道十分敏感。这是一种他非常熟悉的带着好闻香气的血,是他记忆中特别特别喜欢的那种香气。
“为什么喜欢?”
季无相用手臂环搂住少年的身体,柔声问。
季牧因父亲的动作陷入困惑,脸上的笑容开始难以维持。
但他的手指仍还在拼命地勾着弦——他本能地知道绝对不能再放手,绝对不能再回头,否则、否则就会……
“没关系,不用停。”
季无相拥抱着他,温柔地将血液抹在少年苍白干裂的唇边,看着他茫然地用柔软的舌尖舔了一下嘴唇。
“就用你的琴告诉我——”季无相不断在季牧耳畔引导着他,“小牧刚刚为什么说喜欢?”
问话的时候,他俯身将少年抱了起来。
季牧挣扎着用力伸手去够落在地面上的琴,季无相便自然地顺着他的意思把琴搁在少年怀里。再次失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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