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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羊皮所制的裆衫,赤着双臂,坦胸露腹。而脚上不为毡靴,就为皮靴。
头发也是一缕一缕,就如牦牛肚的毛索一般,又脏又乱……
在西海近一年,且随李松征伐过杜仑部,李承学怎会认不出来?
这是胡骑……
脚下的震感越来越强,仿佛站在了一面正敲个不停的大鼓上。而眼能所及之处尽是骑兵,近似彻底连天一般。
这怕是有上万骑?
李承学感觉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嘴唇不住发颤,脑中就只一个念头:逃!
不逃怎么办?
就只一处小山岰,躲无可躲,藏无可藏。而且他刚刚还宰了一匹马,此时正是满地狼籍,胡兵眼瞎了才看不到。
哪还顾的上脚边的马肉、马皮上的盐袋?
李承学一个跟头翻下了土坡,连滚带爬的奔向战马,都来不及解缰,匆忙间挥刀一斩,而后飞身跳上了马背。
战马似是也受到了惊吓,不等李承学挥鞭,迈开四蹄便朝北奔去。
李承学上马后,也就过了十数息,张兴义所部前军的斥候就翻过了山梁。
千里旷野,一望无际,目能可及至少数里,且李承学也就奔出了一里多,所以斥候看的极为真切。
看着向西北奔去的那道身影,斥候什长喜上眉梢。
凡比干城经北的胡部,早已被李松灭了个干净。而北镇逃民也皆被拦在城南,是以还能从哪里冒出一骑来?
所以十有八九,应是三郎无异。
幢帅可是说过的:丰帅有令,若谁能寻到三郞,赏赐百金。
一金换绢一匹,或折羊一只,这就是一百匹绢或是百只羊。分到几个人头上,也有十只。
发财了……
什长马速不减,先是急喝几句,令手下加快马速,而后举起胸前铜哨,用力一吹。
听到那婉转高亢的哨音,李承学浑身一震。
什么时候,胡部也学会了用哨传令?
难不成是家中部曲?
是李松,还是大兄,或是哪位家臣?
但西海满共六七千兵,怎会尽皆现于沃野镇内,且全是皮袍毡靴?
李承学半信半疑。
若是汉人打扮,再听到这哨令后,他定是会勒停战马,辩认一二。但放眼望去,满山遍野尽是胡兵,他如何敢停?
战马依旧狂奔,李承学则歪着脖子,不住往后打量。两只耳朵更是竖了起来。
他方才又惊又慌,只知身后有尖哨响起,却未来得及细听。而若是这数千骑真为李氏部曲,接到斥候传讯,后军定有回应。
若是哨令再响,李承学就能辩出真假。
果不其然。
中间也就隔了两三息,后军中就响起了回令。
这次的哨音转了好几转,有些长,还有些复杂,似是包含了好几道讯令,李承学却如愣住了一样,竟来不及仔细辩认。
只因甫一入耳,就如晨钟暮鼓,惊的他一个激灵。
第一个声哨令很简单:追!
纯猝是本能反应,他猛一勒缰,战马吃痛之下竟人立而起,险些将他掀下马背。
等马蹄落地,李承学眼中已闪出了泪花。
真是李氏部曲?
老天有眼……
看他站定,好似不跑了,什长顿时眉开眼笑。
果真是三郎?
若是听不懂哨令,不论换成何人,在这数千骑面前,都只会仓惶而逃。
什长哈哈一笑,又怕李承学举旗不定,将信将疑。万一跑了追起来也麻烦,所以他又大声嘶喝道:“与我齐呼:三郎,留步!”
“三郎留步……三郎留步……”
十个骑兵齐吼,也是有些声势的,其后的骑阵自然听的极是真切。
幢帅不知就里,只当是李承学狂奔不止,什长追之不及,情急之下才喝破其身份。是以当即下令,命全队齐吼。
便如这般,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也就数息,四野之间便如响雷,皆是“三郎留步”之声。
李承学被激的热泪盈眶,当即就跳下了马背。
不知为何,明明已然得救,他的两条腿却直发抖,心脏更是如擂鼓一般跳个不停。
相距也就一里地,前队斥候瞬息即至。还余着十余步,什长便靳停马匹,翻身下鞍,而后将一块铜令往前一递:“可是三郎,可认得此物?”
令牌澄亮耀眼,约有鸡子大小。上面拓着一杆三角号旗,甚是分明。
这是塘骑旗令,李承学怎可能认不得?
他只是点头,已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什长顿时大喜,喊令属下:“快,予幢帅传令……”
麾下应喏,但刚把铜含进口中,又放了下来。
就这短短的功夫,前军已然尽皆冲来,将四面八方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将越出骑阵,看着李承学哈哈大笑:“果真是三郎?快,随我去见丰帅……”
张兴义是李承志的舅兄,李承学自是认得。他连连点头,复又跨上马背。
知道他已在野外独身熬了数日,不知详情张兴义不敢催马,只是信马游缰的走着。李承学的心情才平复了几分,抬眼往四处瞅了瞅,又疑声问道:“见数千胡骑追来,险些将我骇个半死……敢问舅兄,为何尽是胡兵打扮?”
“此事说来话长,待回营后再讲也不迟……”
……
看到李承学活蹦乱跳,全须全尾,李丰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出什么意外……
他仔仔细细打量了李承学一遍,而后又一指跪在地上的高肇心腹,肃声问道:“这贼子称高肇待家主与大郎君甚厚,如今在金明安然无恙,可是实话?”
李承学怅然一叹:“我来之时,父亲已被高肇关入水牢!”
李丰双眼一突:“为何?”
“应是高肇欲迫使父亲就范,请父亲手书一封劝二兄附逆,父亲宁死不从之故……”
李丰悖然大怒,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他恨不得将那高氏心腹碎尸万段,但也知道此人只是个小喽啰,迁怒予他根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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