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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之中,日日与宁芸逍遥快活,日日笙歌,颇有食髓知味之感。
只是,距离厉正诚允诺的交接日期,已然过去一月有余了。
裘洪亭亦暗中与陈长老商议过,只疑心这厉正诚是个极高明的诈骗之徒。他所得几家大宗的内幕消息多半是真,是以有恃无恐,不怕自己验证。生怕此人某一日来个金蝉脱壳,裘洪亭有心遣几个得力下属,将他暗中监视起来。
但又怕万一行事不谨被发觉了,而厉正诚的身份又果然无差,到时候搬石砸脚,平白得罪了贵人。
一时间竟是首鼠两端,莫能抉择。
正在他想入非非之时,一道遁光自远及近,束成一线。落到近处之后,躬身一礼,正是其大弟子庄炎。
庄炎禀告道:“禀恩师。山门之外有二客光临,言道是九重山使者。”
裘洪亭闻言,脸上红光一泛,来了精神。身躯不自禁向后微微一仰。高声道:“正殿相迎。”
又道:“再请陈长老、厉道友。还有,本门未领外出职司的诸阁诸峰执事,务必于三鼓之内,殿后听命。”
言语顾盼之间,竟是罕见的显露出一派掌门的尊严。
这裘洪亭,在归无咎眼中固然是个心性不定的凡庸之徒。但是此时他立起排场,升起鼓乐花灯,洒扫迎宾,此类俗事却是熟极而流,短短两刻钟时间,便营造出偌大声势,倒像是精心筹备数月一般。
正殿之上的九重山使者,无疑是养好了伤势的高、矮二修。
这二人原本目光微凝,左顾右盼,似乎心神不宁。但是见到丹心派礼遇如此,却不由得胆色复壮。
直待裘洪亭迎了上来,好一阵寒暄客套之后,高、矮二修面色一正,高声道:“九重山法谕,丹心派跪迎。”
裘洪亭闻言,毫不犹豫地跪地,道:“躬领上宗法谕。”
丹心派列位执事,闻说要下跪接旨,心中皆有几分别扭。尤其是大长老陈德海已有明月境的修为,堪称是上修以下第一流的人物,更不愿对两个道行逊于己者俯首。只是裘洪亭这位一派执掌既然遵命,其等无奈之下,也只得跪下。
不过,当“丹心派为晋宁道首席”这几个字自高个修者口中郎朗道出,殿中立如闻天籁,时彩声不断。些许不快,自然也烟消云散了。
裘洪亭双手恭领谕旨,高声道:“大开宴席,为两位贵使接风洗尘。”
乘着正席之前,余人出殿守候,裘洪亭且陪着高矮二修,饮用些餐前小食。
不过,只过了半刻钟,陈德海来到近旁,微不可察的使了个眼色。
裘洪亭告罪一声,退去后殿。
这位丹心派执掌,虽然气度略逊,到底不是完全昏庸。两处小关节,他并未错过。
其一,察言观色。高、矮二人虽与厉正诚交情不深,只随口应答了寥寥几句,但明显是相互认识的;这便能证明二人身份不虚。若说这三人是联合诈骗,其必然做出一副熟络之极的模样,如此,裘洪亭必然警觉。这也是他为何敢于大礼相迎的原因。
其二,接下符诏之后,他立刻暗命陈长老校对印信。尘海宗印,自有独到的防伪手段,其御下各道名门,皆有校验之法。方才陈长老分明已经是给他使了个眼色,言道印信无误。
裘洪亭缓声道:“大长老既已言明印信无差,为何犹豫不决?”
陈德海抚摸下颌短须,皱眉道:“方才只顾校验印信真伪,未曾顾及其余……”
同时一伸手,将符诏展开,指点道:“掌门请看。‘着将晋宁道首席之位转交于丹心派执掌,小心侍奉,不得违逆’……听这言辞口气,似乎这道诏书并非是发于我丹心派,倒更像是对前任首席的训诫之言。”
裘洪亭微微一愕,道:“陈长老言之有理。”
未多时,宴席起。主席之上,唯裘洪亭、陈长老、厉正诚及两位来使五人。
裘洪亭待二使既敬且周,可谓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裘洪亭将符诏取出,略表疑问。
高、矮二人却立刻色变,支支吾吾,只是一味推唐。
原来,他二人情知办事不力,回宗之后必受责罚。一番合计之下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直接传命于新任首席。待丹心派接收之时与云峒派再起龃龉,他两位早已溜之大吉了。却不料丹心派这位看上去并不精严的裘掌门,依旧能够看透其中玄机。
厉正诚面色沉重,忽地言道:“二位无故晚了一月,我还道是路途有阻。于今看来,是二位拜访了云峒山门在先。”
高、矮二人惕然一惊。
裘洪亭见二人一脸被说中心事的表情,难以置信的言道:“那云峒掌门归无咎,竟然敢于抗旨不成?”
事到如今,高、矮二人自然无法再装聋作哑。
好在二人见机极快,立刻上演一出变脸好戏——痛斥归无咎如何无礼,自家受了多大委屈,以掩饰其转旨丹心派、妄图蒙混过关之举。
裘洪亭接了空头文书,面色阴沉。
厉正诚自己,是收了额外好处的。他虽然与高矮二人并无交情,但也不能当场拆台;相反,还要果断将此事接下。于是立刻言道:“二位使者虽然手执印信,但是论修为,到底不是云峒掌门的对手。他若恃强顽抗,二使亦是无可奈何的。”
“既然如此,不说九重山威信不可轻侮,便是我六牧岛主门下,也饶不得他。宗主放心,厉某立刻发下急书。一月之内,必有强援赶到,铲平云峒。”
裘洪亭这才缓和下来,举杯敬酒道:“那就借厉道友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