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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骨殖飞出。
飞出的一刻便像被透明的手接住,平平缓缓飞过来,落在地上。
端木低头看那白骨。
左心位置缺失肋骨,骨头断裂边缘整齐圆滑,前后肋骨贯连成洞。
右腿骨也有一个洞,和当年他被雪狼咬穿的位置一模一样。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桑棠右手上。
那里有一个只有他和桑棠才知道的秘密。
桑棠幼时淘气爬树,曾经摔断过小手指,所以他的小手指始终有点微微弯曲,且短了一小节。
现在那只手的小指骨,也是微弯而短。
……
风雪如旧,旋舞于天地之间,楼台飞檐,慢慢垂落嶙峋的冰棱,剑一般向下延伸,似要刺穿地面。
端木在院门之前站着,风太大,吹得他整个人鼓荡欲飞,以至于指上兰花螳螂再呆不住,随风卷到了他肩头。
然后无声无息,碎成淡粉色尘埃。
随即,他身周的雪片、树枝、院门、围墙……都在无声化粉,围墙一截一截消失,无数各色粉末乱卷,消弭在这混沌风雪之中,
共公未撞不周山,而天地已将崩。
最后连地面也在慢慢塌陷,连景绪也呆不下去,驱动轮椅退出了院子。
他的半边轮椅埋在深雪之中,歪着身子看着端木的背影,眼神里藏着深深悲怆。
他道:“你如果还是不信,去问问皇太女吧。”
他道:“你一世英雄,我不愿见你为人所欺所骗,更不愿意是拿桑棠的名义。”
他道:“放下他吧。你从来都是自己的帝王。”
一阵风过,雪落成幕,当幕布徐徐降下,院子前已经没有了端木的身影。
而翻开的地面已经恢复原状,骨殖已经回到棺木中,再次深埋地下。
坟前多了一支孤梅。
景绪望着那孤梅,深深叹了口气。
他没有离开,反而再次进入了院子,衣袖一挥,院门关上。
片刻后,他身边已经多了一道人影。
人影在风雪中模糊着。
景绪道:“信送出去了?”
“是。”人影道,“送给了那个小姑娘,另外,宫里也传了一道。”
景绪疲倦地挥挥手,人影便消失不见。
景绪从怀中摸出一封信,细细地看着,半晌,叹息道:“你求我在辽东对付太女的时候,出手护持太女,为师做不到,毕竟为师受人恩惠总得还。但是看在你一往情深,为她未雨绸缪的份上,为师给她留下一线生机。就看她运气如何吧。”
他手指一搓,信在风中与碎雪同化。
他抬头,看着风雪中早已看不见的影子,微微叹息。
“都是痴情种啊。”
……
半个时辰前。
顺着毒物指引一路狂奔的阿扣,在内城城门附近拦住了端木。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接到一封信,告诉她端木会去对皇太女不利,并告诉了她端木可能行进的路线。
她远远看见端木的时候,没来由地心间一抽,而她的老虎猛地呱了一声,将头一缩,再也不肯出来了。
不过一眨眼,端木就像一阵风,要刮过她身边。
阿扣什么都来不及想,猛地张开双臂,大喊:“叔公!等一等,我有要事……”
她连话都没能来得及说完,只觉得一阵凉风透体而过,再一转头,端木已经穿过了城门。
阿扣脑中一片空白,抬头对城上大喊:“拦住他,拦住他,拦住他啊!”
喊声撕心裂肺,惊得城头上士兵往下看。看见一个少女又蹦又跳,都嗤地一声。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城门前经常有些哗众取宠的人,他们见的多了。
底下进城的百姓也纷纷避走,道:“哪来的疯子!”
忽然城头上有人走来,问:“怎么了?”
士兵急忙躬身,道:“狄指挥使,底下有人发疯呢,我们这就让人驱赶。”
狄一苇探头下去,远远看见一个彩衣少女不停喊叫,四面已经有人在驱赶。
她并不在意,走下城头,正准备去城外继续巡视,忽然听见那少女喊:“求你们了,拦住他啊!会出大事的!他要去皇宫啊!”
狄一苇霍然转身。
……
一刻钟后,半个盛都都看见了一副奇景。
飘扬的大雪在不断变形,一层一层的如波浪涌动,不断地向前推进,有些眼力特别好的人,隐约能看见那些雪浪的中央似乎有条人影,可是那雪浪推进的速度太快,狂风卷过,路边的人躲慢一步,都能被冷雪扑了一脖子,无数人发丝被割断,以至于雪雾边缘,镶上一线黑边。
而在雪雾之后,是一大群士兵在狂追,当先一人,身躯肥胖,动作却极其灵活。
这盛都很多人都认识这个柔软而灵活的胖子,是皇太女的九卫指挥使。
看见他这样在大街上策马狂追,众人相顾失色。
九卫指挥使这样仓皇失色,莫不是太女出什么事了?
内城城头上,狄一苇放下千里眼,神色凝重。
她先前下城头,认出了阿扣,她和铁慈一直通信,铁慈在燕南之行的经历,都告诉了她。
她知道阿扣是个老实孩子,不会无缘无故闹事,简单问了一句,百战将领的直觉让她心知不好,当即让夏侯淳带人去追。
不管任何代价,务必要把人在宫城之前给拦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