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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有云:
“观得此笺,必先玉碎。料得谢郎为五郎不平,盛怒之下,方有此摔玉行径。
妾自南来,十载飘摇。上无父母教导,下无兄弟帮衬。蒲柳弱身,情寂人孤,所托烟花酒巷,实非本意。
幸得五郎解意。赤诚之心,知己之处,或尊或重,总与旁人不同。
又蒙谢郎、王郎不弃而相交,是为君子无邪。
然人如抚琴,久理丝弦,必有哀音。又如四时,极寒之处,未必春归。
井底小蛙,难随鸿鹄高影。微贱花门,莫承朱紫之恩。
更有东风薄情,两下分散,只作一般冷眼。
骤然从良于赵氏,实是无奈之举。
贵府曾来人相逼,以坠花楼相挟。坠花楼虽为烟花,然上下数百姊妹,日后何以为生?
妾心惶恐,不得不求赵郎相援。
然事已至此,今作此笺,亦别无他意。
谢郎既为我友,又为他兄弟;妾有一事,唯盼谢郎成全。
若五郎万事顺遂,贤妻在侧,还请谢郎将此笺付之一炬,莫提半句。
若他用情至深,就此沉沦,便劳谢郎将此笺予他。
也叫他明白,偌大天地,匆匆人间,还有人念他一世。
薄命妾红菱顿首。”
七娘读罢,捧着密色小笺的手有些发颤。
她似乎从未如此郑重地捧着几行字,亦从未如此正式地审视卞大娘子的情感。
笺上字字句句,无不是锥心言语。
若非用情至深,如何会在分别之际,还有这样一番交代?
从前,七娘只道五郎痴傻。
事到如今,她才明白,这样的痴傻,从来不是一人之事。
她紧紧咬着唇,眼神凝在小笺之上。
过去劝五哥的话,七娘自以为是为他好,这般看来,果然是自己错了么?
情之一字,到底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难怪五哥总说,七娘是从不懂何为“情”的。
她轻叹一声,又将小笺与碎玉镯子尽放入妆奁匣子底层。
如今空守着这方笺儿,又有何用?
左右,人已经没了!
七娘思索半晌,又将妆奁匣子打开,只望着碎玉与小笺,托腮发愣。
“七娘!”
忽闻得一个声音。
七娘心下一沉,霎时又猛提到嗓子眼。
她慌忙着站起。转身时,袖摆带倒了一排脂粉头油。
那人正进来,七娘直直盯着他,不时拿身子遮着妆奁匣子。
“五……五哥……”她神情有些闪烁。
五郎上下打量她几眼,又道:
“你又闯什么祸了?”
七娘一愣,只摇摇头:
“没,没有。七娘乖呢!”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开着的妆奁小屉轻轻推回去。
七娘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又道:
“五哥此来,所为何事?”
五郎向七娘的书架行去,遂道:
“父亲说,陈二哥有篇论水患的策论极好,要我学一学。那日我问他来,他只说放你这里了。”
七娘亦行过去,指着一摞册子,只道:
“酿哥哥的策论么,尽在此处了。”
她抽出一册,正是论水患的那篇。
“五哥,这篇……”
七娘一怔,转过头,却不见五郎身影。
谁知,五郎早已至她妆奁边!
他指着匣子缝里露出的小笺一角,不苟言笑地质问:
“你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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