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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检审察,李潼要将漕运掌握在手,这个部门是一定要拿下的。此前他对这个位置已经眼馋了很久,现在当然是要一举拿下。
至于让房融兼领潞王府长史,也是因为房融虽然是远房偏门亲戚,但终究算是房氏的娘家人。
让张家沾一次光、附籍清河张氏之后,李潼便不想让他二兄再跟这户人家有什么牵连,所以把房融安排在潞王府,主持潞王府日常人情事宜。
他这里跟房融闲聊几句,派出请客的府员们陆续带着客人们返回。
只让清河张氏丢一次面子,这并不足以让李潼出气,他是要把王美畅这个小圈子打散。
眼下这个小圈子还只是初露端倪,组织形式还很粗糙,仅仅只是沾亲带故的几家人凑在一起想搞点政治投机的小动作。可如果任由其发展的话,未来很有可能会成长为一支颇为可观的政治势力。
其实李潼本来并不打算这么早将河北、河东人列作敲打的目标,他眼下主要的对手以及所进行的安排,主要还是针对死而不僵的关陇勋贵们。
不过王美畅这个人身份有些特殊,而且对他恶意表现的过于急切,那么索性先弄一弄,反正收拾这么几个货也花不了他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眼下李潼所请来的,主要还是一些学问家。比如他麟台旧同事王绍宗、马怀素等,还有一个是欧阳通向他推荐的老人家,名为朱敬则。
这几个人也有相似的出身,那就是偏南方系,跟河北佬儿那是天然的有些不对付。提前把这些人召集起来,通过打脸清河张氏培养一下默契,未来再根据形势持续进行打击。
“几位请坐,不必拘礼。”
一起登堂的几人,王绍宗、马怀素等几个不必多说,除了旧年共事的一些情谊之外,本身也都是出身江南的士人,本身在政治立场上就是李潼这一系的。
李潼比较陌生的还是朱敬则,这位老先生已经年近六十,但眼下还在担任补阙这样的员外官。
官品虽然不高,但并不意味着朱敬则能量就小。其人本身便是儒学大家,早在高宗咸亨年间便名动朝野而获得高宗皇帝的接见。
只不过朱敬则跟他亳州老乡李敬玄有点冲突,李敬玄那时候正当红,所以对朱敬则的仕途进行了打击,使得朱敬则长期沉沦下僚。
不过随着武周后期李敬玄一家的影响遭到清洗,甚至就连李敬玄的弟弟李元素都被干掉后,朱敬则才终于迎来的仕途的高光期,短短几年时间内便担任了宰相。
眼下朱敬则官品虽然不高,但在学术界地位却是很能打,起码是不怵那些河北佬儿。王绍宗、马怀素等同样是学名卓著,毕竟常年在麟台坐冷板凳,没有什么案牍之劳,也就只能天天看书了。
像是马怀素,开元年间既掌铨选,又主持了开元初年一系列的图书编撰工程。毫不夸张的说,李潼就是在把马怀素往己方学术大佬方向培养,在他的设想中将是未来大推印刷术、整合意识形态并改革科举的重要一员。
几人落座之后,李潼先跟他们讲了讲有关他们兄弟封国的事情,想听听这几人对此是怎么样一个看法。
说到这个问题,几人倒是各抒己见,总体而言都觉得有些不妥,特别是李潼的雍王封号与李守礼的潞王封号,这实在是有点悖礼乱封之嫌。
听到几人各自看法,李潼心里便有了一点谱,这种事情不能说你觉得有毛病就有毛病,起码要在礼法上能够引经据典,整理出一个思路。于是他又请几人各自撰写一份礼疏,送入他府中准备时机合适的时候拿出来用。
他的计划是,先通过张家附籍把清河张氏搞得灰头土脸,接下来再把司属寺一窝端了。眼下的司属少卿是张循古,而司属卿则名为唐善识。
唐善识出身并州,很难说跟王美畅有什么联系。但与此同时,其人又是凌烟阁功臣唐俭的儿子,唐太宗李世民的驸马,算是太原元从的关陇新贵。而且,唐善识还有一个侄女,同样也在皇嗣李旦的后宫之中。
对此,李潼也不得不感慨,他四叔这个后宫真的是复杂,每一个妃子都出身名族,只可惜一个能打的没有,夫人路线走不起来,被亲妈虐的抬不起头。
眼下之所以不将矛头直接指向司属寺,也是因为李潼不想在情况未明的情况下贸然扩大打击面。就算这些外戚都要进行剪除,但也要分批次、有节奏的搞,必要的时候甚至要拉一打一。
“三郎,搞到了!那路敬琏还道我真的贪图什么门第,入府后不待细审,便主动说出……”
说话间,李守礼一脸兴奋的冲进堂中来,摇晃着手里一卷供词,喜孜孜道:“现在人证物证都在我手,不容张循古抵赖,是不是现在就要即刻登他家门?”
李潼闻言后也笑一笑,接过李守礼手中供词匆匆一览,抬头看到几人脸上都有好奇之色,于是便微笑说道:“只是一桩家事罢了,司属少卿张循古有意与我家外亲合籍论谊,但我兄弟都难免少不更事,一时迟疑不定,所以请几位学士过府请教。”
几人听到这话,脸色都不免变了一变,他们专注学术,操守还是有的。虽然时下冒充名族之风横行,而那些门第清高者也愿意联合势位之选,以增强自家的影响力。
不过眼前几人对这样的世风则就有些看不惯,特别是王绍宗这种本身就出身江南名族琅琊王氏的,听到这话后,眉头更是频频挑动,好歹忍住没有开口呵斥。
“此类乖张世风,我本来也不愿涉及。可无奈人情相扰,特别张氏使人游说内宅,高堂亲长都为之意动,整日以泪洗面,使我兄弟都寝食不安。”
说话间,李潼又将路敬琏那个供词传示众人,表示真不是他们家贪慕虚荣而主动挑事。
几人听到这话,脸色才微微好转,毕竟顺从亲长也是孝义。更何况通过这供词也看出来,的确是清河张氏主动提议,甚至还动员了谱学名家的路氏子弟。
张氏自甘堕落,他们也实在没有必要为了别人而义愤填膺,毕竟眼下端的还是雍王这碗饭。更何况能够借此打击一下清河张氏这一河北名门,对他们也是比较有利的,最起码把张家名声搞臭了,遇到什么职务冲突,他们也能更占优势。
听到雍王言中意思是希望他们能够帮助做成此事,朱敬则便先开口道:“近古五胡乱国,天下名族为了走避蛮夷,多有离散。待到天下归一后,诸家合籍归宗也是常态。诸如已故赵国公李文宪,便也曾受此扰……”
李潼听到这话,不免一乐,他只道李敬玄是出身赵郡李氏,但却不知还有与河北的赵郡李氏合籍之事。
李敬玄究竟是不是赵郡李氏,李潼倒是不清楚,但李守礼他生母一家铁定是跟清河张氏没啥关系的。
但朱敬则讲到这个话题就拿李敬玄举例,可见是对李敬玄旧年阻他前程一事仍然怨念十足,暗指李敬玄一家也是皮了马甲装人物的角色。
合籍是要有一套流程的,场面越大自然就显得越庄重。而且悄咪咪的解决也不符合李潼让清河张氏丢脸的想法,于是他让在场几人先根据张家的族谱编一点能跟清河张氏扯上关系的渊源,最好是论起辈分来能直接让张循古喊爷爷那种。
同时他又吩咐房融前往南省问一问张锡流放了没有,如果没有就先提扣起来当作人质。此前他不搞张锡,一则是没有那么深的利害冲突,二则多多少少也要给李峤一点面子。
不过现在张氏挑事在先,如果接下来配合度不够,那他就不打算让张锡活着离开神都了,顺便通过张锡再搞几个张家人进去。
李守礼则被安排前往张循古家里取其谱牒,毕竟光他们这里瞎扯也不行,还是得把两家族谱对照着给联系起来,这样才能让张循古乖乖的喊爷爷。
李守礼这会儿早已经是急不可耐,接过李潼递回来的供词后,当即便率领一批徒众直往坊中张循古家而去。
司属寺本来就不是什么事务繁忙的部门,当李守礼赶来的时候,张循古正在家中宴客。得知潞王登门,张循古不敢怠慢,连忙率领自家子弟出门迎接。
看着这个搞得自己家宅不宁的始作俑者,李守礼当然没啥好脸色,甚至连马都不下,直接便将路敬琏的供词摔在了迎出门的张循古面前,口中则冷哼道:“若非路某人来告,我都不知庶母一家竟与张少卿还有如此深厚情义。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不必再作遮掩,速去将你家谱牒取来,让我拿回府中修编合籍,早日论亲!”
张循古见潞王来势汹汹,脸色已是一变,待听到这话后,则更加不能淡定,上前一步拱手小声道:“请殿下先入家门,容卑职……”
“这就不必了,我与张少卿素无情谊,若非事涉近人,何必来见。”
李守礼马首一转,示意随员们直接堵住张循古家门,并冷笑道:“我性躁少礼,就不入府打扰了。速取谱牒来,不要害了这一份亲戚情义!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