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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决绝,大有当面死给他看的架势。
程处默也觉得有点心虚,老脸一红,讷讷道:“不是我的主意,是我爹吩咐的,子正贤弟若觉得不合适,厨娘就暂时不必送去了,不过绿菜和胡饼是一定要的,否则我爹说会打断我……们的狗腿。”
老流氓活到这把岁数,脸皮什么的恐怕早已如臭皮囊一般毫不在乎了,打劫晚辈堂堂正正大义凛然,缺德至斯居然还能活到寿终正寝,实在是对“恶有恶报”这句话最有力的打脸。
“程伯伯既有所命,我便从了吧……”李素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斜睨了程处默一眼,道:“还有,那玩意不叫‘胡饼’,它叫‘月饼’,中秋赏月时吃它算是应个景儿……”
程处默大手一挥:“好吃的东西怎能只在中秋吃?这不合适,不挑了,就叫胡饼,什么时候想吃就能吃。”
嗯,很好,很符合程家务实的家风。
…………
打不过抢劫犯时,就要学会老老实实认栽,并且尽量说服自己享受被抢劫的过程。
两辆牛车满载绿菜,跟着李素和程处默进了长安城。
车行到朱雀大街程家大门前,李素和程处默刚下马,门内便听到一声狂放的大笑。
“哈哈哈哈,小后生来就来吧,还如此多礼,老夫却之不恭,便赏你个面子收下了。”
一身短衫打扮,胸口敞开露出黑乎乎胸毛的程咬金大步从门内走出来,无视李素的行礼,把他当成透明般略过,径自跑到牛车前,开始……验货。
绿菜,月饼,验过货后的程咬金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朝李素和程处默身后一扫,发现随从里面没有女人的身影,程咬金脸色一变,扭头望向程处默:“……厨娘呢?”
“啊?”程处默求助地望向李素。
李素两眼望天,不理不睬。
俩都不是好货,突然好想看看父子相残的画面……
程咬金果然没让李素失望,见程处默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顿时怒了,暴起身形一记鞭腿,门口众人眼睁睁看程处默一声惨叫然后放飞了自我。
拍了拍手,程咬金脸上又露出了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后生莫理他,小畜生最近蹦达得欢实,老夫早想找个机会拾掇他了,今日恰逢其时,哈哈,走,咱们进去。”
李素一脸惶恐,不由自主跟着程咬金进了门。
前堂跪坐下来,屁股还没坐稳,便听到堂外廊下有下人禀报,几位老将军来访。
程咬金眯着眼嘿嘿一笑,大喇喇挥了挥手,道:“不见!让他们滚!”
“啊?”李素大吃一惊。
礼仪之邦的高层将领之间来往,居然还能这样操作?
以后程老流氓杀来太平村,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这样操作?
几番犹豫,李素决定闷声发财,进了程府等于当了匪徒的肉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就不要再多嘴给自己惹麻烦了。
很显然,程咬金这位主人说的话并不太管用,很快程府前院便传来一阵怒喝声,叫骂声。
“程老匹夫安敢如此无礼,以为老夫马槊不利乎?”
“老匹夫滚出来!门外逐客,岂是待客之礼,一把年纪活狗肚子里去了!”
程咬金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道:“门外哪个老杂碎在编排老夫?敢在我程家放肆,不怕老夫活劈了你们么?”
话音刚落,堂外接连传来几声怒呸,然后,几道魁梧健硕的身影出现在前堂门外。
都是老熟人了,李绩,牛进达,还有一位黑脸髯须的老汉,却是不常来往的鄂国公尉迟恭。
尉迟恭也是跟随李世民打江山的开国老将,而且是李世民的铁杆爱将,不仅如此,尉迟恭在唐朝以后一千多年里的名气长盛不衰,可谓永不过气老网红,每逢年节,家家户户大门上贴的两位门神里面,其中一位的原型便是尉迟恭,另一位则是已经去世的秦琼。
李世民得天下不仅占尽天时地利,更重要的是收揽了一大批当世英雄豪杰,麾下的将领一个比一个猛,尉迟恭无疑便是其中的翘楚。当然,能被李世民引为铁杆爱将的前提条件之一,便是义无反顾参与了玄武门之变。
尉迟恭不但参与了,而且还是李世民的头号打手,玄武门之变时,李世民的亲弟弟齐王李元吉就是被尉迟恭亲手射杀的。
作为头号功臣,尉迟恭的脾气也不小,贞观初年时屡屡与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当面冲撞,后来甚至还敢对江夏王李道宗动手,一拳差点将李道宗的一只眼睛废了,正因为这一场风波,令李世民差点对尉迟恭动了杀心,尉迟恭也意识到自己恃功而骄犯了帝王的忌讳,被李世民臭骂一顿后终于洗心革面,从此低调做人。
贞观十七年时,尉迟恭年迈体弱,遂上疏告老,李世民答应了他的请求,并封他为“开府仪同三司”,允许他五天上一次朝,现在的尉迟恭算是离退休高级老干部。
尉迟恭说是低调收敛,其实也只是在李世民面前而已,在别人面前他的脾气仍然不小。李素多年前便认识他,叔叔伯伯的也叫得甜,不过大多数时候李素不大敢跟他有太多来往,因为这人的脾气实在是……
“程老匹夫安敢慢待我,且先与老夫走上三百回合再说话!”尉迟恭一脚跨进前堂,指着程咬金的鼻子怒喝道。
程咬金哈哈笑道:“老夫自己的府邸,想见谁不想见谁,全凭老夫心情,今日老夫就是没心情见你们几个老杂碎,咋地?”
尉迟恭勃然大怒,挥拳便朝程咬金打去,程咬金也动了怒,举臂一架,封住尉迟恭的拳路,两位年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不修就这样在前堂内大打出手,场面分外精彩。
李素擦了把额头的冷汗,非常识时务地倒退好几步,远离暴风雨中心,顺便朝一旁观战的李绩和牛进达行礼。
李绩和牛进达显然涵养比尉迟恭好多了,二人气定神闲地并排站在一起,李绩甚至含笑与牛进达讨论程咬金的拳法漏洞。
至于前堂外面的程府管家和下人们,则表现得比李绩二人更淡定,看来程府隔三岔五的打架斗殴事件已将程府上下的神经熬练得非常坚韧了。
观战一阵后,李绩扭头望向李素,笑道:“你家夫人可还安好?老夫昔日部将前几天送了一些礼,里面有几株年份久远的茯苓,还有一些陈皮和砂仁,稍停派人去老夫府上取来,给你夫人服了,有止呕安胎之效。”
李素急忙应是。
李绩又道:“这是你李家的头胎,你可小心侍候着,没事就别往外蹦达了,偌大的爵位将来没个后人继承,你说冤不冤?”
李素苦笑着指了指堂内鏖战正酣的程咬金,轻声道:“外甥也不愿出门,今日是程伯伯强行请我来的,也不知有何事……”
李绩目光闪动,顿时露出了然之色,笑骂道:“这老匹夫,一把年纪了还算计晚辈,越活越回去了!”
李素满头雾水道:“舅父大人知道是何事?”
李绩摇摇头,没明说。
舅甥说话间,堂内程咬金和尉迟恭的战况已陷入胶着僵持之态,不过这种“胶着僵持”的画面很难看。
好好的打架斗殴拳来掌往,正是招式精彩身手高妙,看在眼里也不失赏心悦目,谁知李素与李绩聊天的几句话功夫,堂内打架的二人不知为何竟变了招式,只见程咬金狠狠揪着尉迟恭的头发,而尉迟恭则死命拽住程咬金的胡须,二人疼得龇牙咧嘴,正是相对泪眼无语竟凝噎,活像一对相爱多年悲剧收场的老基友。
“老匹夫你松手!”
“出招如此下作,你丢不丢人?你先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