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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王实出了紫禁城,登上了等候在这里的马车,囊图见他神色有异便问原委,王实把刚才的事情一说,囊图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吩咐车夫回理藩院。
马车启动后,囊图埋怨道:“公子,你也太冲动了,幸亏朝廷对我们现在有所求,要不然你想脱身都很难!
尤其是你评价武宗的那番话,御史言官知道了肯定会不依不饶,整个大明的文官体系都会成为我们的对头。”
王实有些尴尬的一笑:“呵呵,老二,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一冲动,什么都喷出来了,也是奇怪,这身体年轻了,性格咋也变得冲动了。
你说的对,以后还是要谨慎点好,免得节外生枝,改变这个世界,靠一个封建的官僚系统是不可能的,终究还是要靠我们自己!是我太冲动了!”
马车到了理藩院附近的东华门,就被堵住了,一时半会还过不去。理藩院距离东华门不远,紧挨着皇城有一片热闹非凡的街市,这便是京城有名的棋盘街。
现在正是申时,将近下午五点,正是人多热闹的时候。距离也不太远,王实一行下了马车,反正也闲来无事,干脆在街上闲逛起来了。
此刻,这条四围列肆、百货云集的棋盘街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往来的驰马传牒,人群肩摩毂击,喧喧哗哗,好一片锦绣丰隆之象。
明朝曾经有一首诗单道棋盘街的繁华:“棋盘街阔静无尘,百货初收百戏陈。向夜月明真似海,参差宫殿涌金银”。
这棋盘街在元朝就是京城里第一等繁华之地。永乐皇帝迁都北京,在元代大内的太液池之东,新修了当今的这座皇城,其规模气派不知超过了元城多少倍。
元城周围的市廛店肆也迁走了不少,但是这棋盘街却留了下来。棋盘街又名千步廊,它一头靠着皇城宫禁,另一头连着富贵街。
宗人府、吏部、户部、礼部等重要朝廷衙门,都在那条富贵街上。棋盘街得了这寸土寸金的上好地望,不热闹那才叫怪。
天下士农工贾,无论是来京述职交差,还是经商谋事,都得到这棋盘街上落个脚儿,溜个圈儿。
王实沿着正街向左一拐,一片琳琅满目,乃是店肆林立的街市,以绸缎、珠宝店为多。再往前走一截子,便是耸着一座钟鼓楼的十字街口。由此向东向南向北,三条大街皆是店铺。
彩旗盈栋金匾连楹,红男绿女川流不息。王实并不打算买什么东西,离吃晚饭还早,他现在不太想回理藩院,只想在附近寻个清静地儿打发这半日光景。
刚刚宫里发生的事情,让囊图现在是连街也不想让他逛,但王实受不住憋,他站在街口东张西望了一会,便往行人略少的北街走去。走了二三十丈远,右手边出现了一条横街。
街口第一家是一间两层楼的茶坊,门口挂着布帘子,屋内支着四五只茶炉,都烧得热气腾腾的。靠街窗户里头摆了十几张桌子,一些清客在此一边喝茶聊天,一边看街景。楼上还有七八间雅室,传出吹箫弄笛之声,想是什么公子王孙在里面品茗听曲。
王实走过去一瞧,诶,这地方挺好!二话不说便率先走了进去。王实进去打量一番,没想到这小小茶铺外面看上去不起眼,里面倒是别有洞天。
进了二进以后,竟然还有个不小的院子,正面是个三层的阁楼,红砖绿瓦的很有江南的风格。清洁雅致,门窗竹帘半垂,屋外面种了茉莉和毛竹,店铺中幽香盈鼻。
几个人也没有进屋,就在院子里坐下。囊图很熟练的点了一壶龙井,店家很快又送来一些糕点和吃食,不一会儿,就沏好了一幅热气腾腾的龙井茶。
来到北京这么久,王实还没有像这样悠闲的逛过街,平时来来去去总是匆匆一瞥。再加上刚才跟小皇帝一通胡说八道,现在倒是口渴了,端起茶杯轻啄一口,顿时满口芬芳。
他不禁赞道:“好茶!”
端着茶杯,王实刚想发表一番感慨,忽然有人在他肩头上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从衣着穿戴上看似乎是大户人家的管家,他有些诧异。
“先生,楼上有人请。”那人说。
“是谁?”王实问。
“我家老爷。”
“谁是你家老爷?”
“就是这个院子的东家。”
“是茶铺的老板。”
“正是。”
“我不认识他,为什么要见他?”
“这又有什么要紧,上去必然就认识了。”
王实有些莫名其妙,囊图和几个护卫也警惕着看着来人。那人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说:“王大人,宫里有贵人要找你,这里人多眼杂,请随我上去吧。”
王实抬眼望去,果然发现周围有许多好奇的目光,摆摆手让囊图几人稍安勿躁,遂说了一声“好吧”,便随那人上了三楼,一直走到最里面,进了靠里的一个房间。
屋子里头已经坐了三个人,其中一人王实认识,正是冯保的管家徐爵,两人有过一面之缘。与徐爵坐在一起的两人很年轻,一副书生的打扮。
这俩人似乎正在怄气,见到王实进来,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三人围桌而坐,桌上放着几碟精致的茶点。
见王实进来,徐爵赶紧上前行礼:“小的徐爵,见过明威将军,刚才多有不便,实在有些失礼。还望将军勿怪!”
“无妨!徐管家,大家都是朋友,无需这些繁文缛节。”
王实不在意的拱拱手,撇了一眼安坐如山的两个年轻人,继续对徐爵说道:“徐管家唤在下来,不知有何指教?”
“哦,王大人,小的先跟您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家大公子冯常和二公子冯巩,现在都是国子监监生,小人奉冯老先生之命,带两位公子先认识一下将军,另外想要拜托将军一件很重要的事。”
徐爵介绍这两个年轻人的时候,这两个家伙坐在那里只是随意的拱拱手,算是跟王实打了招呼,态度非常倨傲。
徐爵见此,有些尴尬。倒是王实毫不在意,笑了笑很随意的坐了下来。王实大喇喇的坐下,根本不搭理这俩人。如此作为,反而引起了这两人的不满。
只见那冯常鼻子一哼,气咻咻地说道:“徐管家,也不知伯父是何意,竟然要让我们两个读书人与此人结交,此人乃一介武夫,奸佞小人,送御车御马等物蛊惑皇上,我等清流文人岂可与他为伍?伯父是不是老糊涂了。”
冯常说罢,起身便要往外走,只见那徐爵一拍桌子,脸色顿时阴了下来,轻斥一声:“坐下!”
看样子这徐爵在冯府权势不小,他声音虽然不大,却顿时让冯常闭了嘴,气哼哼的坐在那里,扭过头去。
“哼,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子,才读了几本书,就在这里学那些酸儒,真以为自己成了清流。还不赶快向王将军道歉!难道想让老爷把你们赶回老家吗?”
在徐爵的威胁下,这俩人勉勉强强的向王实再次拱拱手,算是道了歉,徐爵这才放过他们。
王实坐在那里又好气又好笑,他莫名其妙的请来,又莫名其妙的被这两个不知所谓的家伙怒怼,到现在他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听说这俩人称呼冯保伯父,这才知道这两个酸儒乃冯保的侄儿。
有可能这两个家伙在国子监听说了言官正在弹劾自己,甚至有可能弹劾的文章在国子监已经传开了,因此才会这样一副嘴脸。
此时徐爵再次道歉:“王大人,我家两位公子年纪小,不懂事,还望将军原谅则个。”
王实看向两人,冯常大约二十四五,冯巩小点,也肯定超过了二十岁。自己的生理年龄不过才十七八岁,这徐爵说他们年纪小,王实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徐爵马上意识到说错了话,顿时脸臊的通红,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
王实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徐管家,你我都是朋友,冯老公对晚辈也关爱有加,他有什么吩咐,写个纸条就行了。
没必要摆这么大的阵仗。一句话,冯老先生但有吩咐,在下必定唯命是从。
好了,有什么事情,你和囊图交代一声就行了。不必专程与我商量,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根本不给徐爵机会,转身就走了出去,看都没看那两个傻货一眼。王实动作太快,徐爵本想追出去,想了想又颓然坐下。
这时候,这两个傻货到来劲了,只听冯巩嗤笑道:“果然是一件莽夫,外藩蛮夷”
“住嘴!”徐爵勃然大怒,怒斥道:“你们两个傻货,莫名其妙就把人得罪的死死的,坏了家主的好事,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你们知不知道?这位马上就要成永宁公主的驸马了!真是两个蠢货。”
徐爵越说越气,站起来甩袖儿而去,茶室里只留下这两个人面面相觑,这才有些后悔。
王实下了楼,也没了喝茶的兴致。招呼的众人结了账回到理藩院,刚进院子,迎面就碰到一人,是张居正的大管家游七。
游七一见王实,顿时大喜,他赶紧迎上来说道:“哎呀,王公子。你可是让我好找。走走走,张首辅要见你,我都已经等了半天了”
现在已近黄昏,天已经开始擦黑。但是首辅相招,焉敢怠慢,王实即刻换了一身衣服,然后随游七赶到张居正的府中。
这是第一次登张居正的家门,王实他本是有心人,一看这客堂明窗净几,处处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就知道主人的心性,对卑鄙龌龊藏污纳垢之事天生反感。
张居正自当首辅后,为避嫌疑,极少在家会见官员,尤其是外藩使者。但如今朝廷有求于王实,故给了他一回面子。
茶过三巡,寒暄过后,张居正开口问道:“王大人,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将军表字是什么?这倒是有些失礼了。”
王实赶紧起身,毕恭毕敬的答道:“回阁老的话,下官父母虽然过世得早,家父临终前倒也为在下取了字,曰:荣诚。本待满十八岁行冠礼后正式使用,今日恰逢其会,不如就从阁老开始吧。”
张居正一捋颌下长髯,品味字的含义。点头说道:“嗯,荣诚,好字,墨子经上,实,荣也。广雅实,诚也。
看样子令尊还是个读书人,侨居海外倒也难得。荣诚呐,老夫想问你,你是哪一年生人啊?”
“在下今年十七,嘉靖四十年生人,三月十三,属鸡的。”
“哦,不知家中可有帮汝订亲?”
“这个没有,在下父母早亡,我也没有考虑过这个事。”
王实被问的莫名其妙,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难道这老头要帮自己做媒?这也太扯了,想想也不可能。堂堂的一国首辅大人,岂能关心这鸡毛蒜皮的小事?
此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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