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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杀你的,我们真的不知道,不是我们不想告诉你,是这单生意,从始至终都是下人来指派的,我们无从查起,”那杀手领头人很快交代了一切,随后又看了一眼悬挂在马车顶上的女杀手,问了一句,“能将她还给我们吗?”
前有修罗门,后有星魂门,究竟是哪个人跟她的深仇大恨?
这两个杀手组织不跟她了,保不齐,修罗门星魂门之后还能出来个青瓜门茄子门,这都说不准的,只要生意有人接,她便走到哪儿都会有危险。
安潇湘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欧阳习习,小声道,“从前只听闻过修罗门,星魂门是打哪来的?”
从前便听说修罗门独揽天下的所有杀人任务,仅有不接的,没有杀不死的,这个星魂门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欧阳习习挑了挑眉,倒也有些正儿八经的模样回话,“修罗门近日的生意淡了许多,又出现了些小门小派,与修罗门抢生意……知道为何修罗门的生意清冷了许多吗?”
听着这番意味深长的话,安潇湘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却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欧阳习习有些兴味地道,“知道你上了火场后,这天下百姓可都晓得你活了过来,用尽所有的身家也要换你一条命,但是,你的单子有哪个杀手敢接呢?那不就是与那修罗门门主作对吗?”
左右杀手都是没有亲人的,他们的天职便是杀人,不会懂得百姓们的喜怒哀乐,甚至他们杀的人比安潇湘杀的人多了去了,世人本应世人更恨杀手,事实却更恨安潇湘。
杀手没有人情味,他们只收钱杀人收尸一气呵成,让多杀一个人不杀,让少杀一个人也不行,收了多少钱,便杀多少人,这便是杀手的规矩。
听见这番话,安潇湘只能咂了咂舌,慢慢地道,“谁想来杀我,谁便倒霉,这很正常,那你如今想如何处置这些人?要将人还给他们?”
“不。”
欧阳习习正色起来,霍然用折扇挑开了门帘,他笑得人畜无害,慢慢走了出去,与那些个杀手对望,“星魂门不过百十个人,如今还剩下多少?”
杀手们面面相觑,有些警惕地看着欧阳习习,冷声道,“二皇子,您若是不愿将人还给我们便直言,不必如此拐弯抹角的。”
见杀手们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模样,甚至还有人摸上了各自的武器,一副要上前要将欧阳习习弄死的模样,让欧阳习习咂舌,“在下没这个意思,只是想问问,你们星魂门的生意不景气,不如入修罗门,保你们衣食无忧,如何?”
见状,杀手们当即便不信,纷纷退后几步,“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欧阳习习正色,将折扇收回了腰间,又自袖口掏出来一枚令牌,掠过众杀手的眼前,又慢慢放回了袖中。
而杀手们在看青那块令牌上所刻之字之后,当即便变了脸色,开始欧阳习习的言语。
虽说他们是冷血无情的杀手,却也是相互抱团取暖的有血有肉的人,除了别人,他们便都是家人,他们被世人所抛弃,一群被世人抛弃的人又组合在一起,成为了星魂门。
他们杀人不过是为了一口饱饭吃,也从未做过有违伦理之事,只是杀人,也从未沾女色。
杀手们面面相觑之后,气氛便平息了许多,很快便从各自的眼神之中,读出了同一个情绪。
那杀手领头之人便上前,主动朝欧阳习习俯首,“二皇子,我等愿受二皇子差遣,求主人收留。”
说罢,那杀手身后的杀手们也跟着上前,“求主人收留。”
这般三言两语,便将这伙杀手的心给收买了,对欧阳习习俯首称臣,让安潇湘都有些惊叹,问了一句马车上那面色淡定的姑娘一句,“刚才你们二皇子做了什么?”
那姑娘转过头,方才在欧阳习习面前的娇媚全无,只剩从容淡定,“二皇子如今是修罗门的当家人,除去门主,便是二皇子最为珍贵。”
安潇湘“哦”了一声,“没想到他还有这层身份。”
那些个杀手平息后,这一路总算是畅通无阻,但没有人对车队下手。
正在安潇湘刚松了口气时,欧阳习习忽然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这可是你逃走的好时机,你当真要再回去吗?”
听见这话,安潇湘愣了一愣,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却听他接着道,“夏无归权势涛天,若你回去自投罗网,那便再难有如此好的时机了。”
安潇湘微微眯了眯眸,略微有些警惕的意味,“你什么意思?你同那个人是一伙的?”
她所指之人,自然是那个同样势力庞大的红衣公子。
听见安潇湘的言语,欧阳习习毫不犹豫的嗤笑一声,言语之中毫不遮掩对其的冷漠,“你可别误会,在下与那人并非同路人,也走不上一处。只是好歹多年交情一场,也有门主的特别照顾,才好意提醒你一句罢了,若你要回去,在下自然不会拦着。”
顿了顿,欧阳习习的言语更为意味深长,尤其是看着安潇湘的目光,越发兴味,“你可别以为那夏无归是什么好人。”
安潇湘沉默不语。
即便有欧阳习习的提醒,以及修罗门门主对她的额外照顾,她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回去,一方面是因为夏墨,另一方面则是为她扎根在懿城的安家营,等待着她回来的百姓们,等待着她救赎的过往。
休养了几日,安潇湘的腿已然好了许多,在忆起修罗门门主为她接腿的那日,还让她忍着疼,发狠地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即便瞧不见,她也能想象到那少年闷哼一声后发白的脸色,神情淡漠却又温情,对她说了一句,“你可愿同我走?”
少年的言语郑重,谁让安潇湘听出了几分好似下定决心一般的坚定,那一刻,她的脑海中好似又蹦出了许多画面,分明一幕幕都回放在眼前,却又怎么也瞧不清究竟是什么。
很熟悉的感觉气息、言语,甚至每一句话的每一个语调,皆是十分熟悉,好似初见的红衣公子时的那种感觉一般,不论是触觉,味觉,嗅觉,都不由自主的随他去。
也许是它们的命里都有彼此,又或许是曾经有彼此,才会如此深刻。
就这般郑重的言语,安潇湘不敢将他当成玩笑话,只是很认真说了一句,“谢谢,不过我该回去了,我女儿在等我。”
这番话,好似一只完美无瑕的玉如意,被锋利的刀刃斩断,哐的一声,断在了星河的心中。他沉默了许久,只问了一句,“五年了,你过得如何?”
安潇湘只觉得跟前这个人很熟悉,连他说话时带出的声调,也让她不由自主的酸了眼眶,好像这番话,她等了很多年,很多年一般,终于等到这番话,她却没有能抛下一切的勇气。只说了一句,“很好。”
少年没再追问安潇湘的答案,只是静坐于她的身边,二人挨在一处,等待着日出的到来。他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道,“望你的选择,是你自己的决策。”
即便安潇湘双目空洞,瞧不见任何色彩,却仍是能想象到少年的神情,藏匿了所有的情绪,那淡漠的目光却毫不遮掩地微微颤动着。
她身为夏国众人皆知、罪孽深重的王后,若背负着罪孽离去,岂非同世人所想的一般逃离了,同样是千古罪人,她为何不为自己着想一些。
接下来,欧阳习习便很快带她接应到了墨白,便不管不顾的自行离去,不再过问她的去处。
回到夏宫后,安潇湘仍在回忆这番情景,不明白欧阳习习与修罗门门主所言之事究竟是什么,他们好似在提醒着她,警告着她,夏无归很危险。
安潇湘一瘸一拐的走入宫门时,那霸凛如旧的帝王几乎立即将她紧紧拥入了怀中,那力道大得几近让她窒息,说来震慑凌人的气息,也温和了几分,却有几分别来无恙的激动。
安潇湘蓝眸空洞,腿也是一瘸一拐的,这么狠狠一抱,当即扯动了她身上所有的伤口,忍不住嘤咛了一句,才让他稍稍松了些气力。
夏无归用大掌托住安潇湘的后脑勺,又用微微有些细碎胡渣的下颚抵住她柔软的发丝,褐金色瞳孔之中迸出毫不遮掩的心疼,嗅着她的发香,却又有些沉溺。他低沉又有些嘶哑的声线,好似哄着小孩一般,慢慢地道,“回来便好。”
这番情景之下,那极强的压迫感也降了下去,让他所有的情绪都暴露在了众人眼前,很显然,他在痛心着安潇湘。
对于夏无归的情深,安潇湘沉默不言,也并未回应他的拥抱,只是静静地站着。
满腔热忱,迎来的仅是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夏墨闻讯而来,牵着安潇湘的手便哭诉,“母后,您走了这么久,墨儿还以为您不要我了…”
“小宝贝,母后怎么会不要你呢?”安潇湘慢慢挣脱开夏无归的怀抱,自然而然的牵起夏墨的手,有些心疼地道,“瘦了,回宫母后给你煲个汤补一补。”
夏墨笑脸应下,便与安潇湘手牵着手一瘸一拐地走了,将那存在感极强,却被忽视的帝王晾在一边。
有宫人引路,安潇湘即便是瞎了,也走不到哪去,连腿都瘸了,别说逃出去了,便是多走两步都得大喘气儿。
玻璃叹息一声,为安潇湘对皇的无情,王后能瞧出公主瘦了,却瞧不出皇瘦了吗?
一方面为安潇湘的无情叹息,另一方面又为安潇湘腿瘸了,心中放着鞭炮普天同庆。皇一直很在意往后的去向,最不喜王后与外男厮混在一起,尤其是诸葛只。
如今的王后腿也瘸了,眼也瞎了,别说出这道宫门,便是出去了也瞧不见美男的姿色,他深深的觉得,皇最大的心愿便是将王后囚禁于夏宫之中,永远,永远,永永远远,永永远远。
这样,王后便再也不会离开夏宫,离开皇,即便无情,也是情。
迎着光,安潇湘的背影发出耀眼的光灿,湛蓝色的衣裳中所掺杂着的银丝,一闪一闪的发着光亮。
至高无上的帝王一直未跟上那母女二人的脚步,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它们的背影,褐瞳之中是所有人都琢磨不透的情绪。
安潇湘是有意疏远夏无归的,一方面是因为欧阳习习的警告,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的行为已然算得上婚内出轨,不论此事的结局是什么,她都不该再瞒着夏无归。
安潇湘许久没入灶房,竟也有些生疏了,只觉得造房中的菜刀越发的重了,她竟有些提不起来。她试了好几回,额角都透出了好几层汗水,那菜单却仍旧稳如泰山,一动不动地扎在砧板中。
虽说安潇湘瞎了眼,但从前熟练了切菜的功夫,也想试试瞎了眼的她还能不能动刀,怎料,瞎了眼的她不仅不能动刀,连刀都提不起来了。
见安潇湘十分吃力的模样,一旁的宫人终于忍不住上前,帮安潇湘将刀提了提,轻轻松松便将刀给刮了出来,瞧得她目瞪口呆。
夺过了安潇湘手中的菜刀,宫人赶忙道,“王后,这些个事儿让奴婢来便好了,橙姑在外头等着您呢。”
安潇湘喜欢下厨房,也是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事儿,身子虚,做什么都得喘上几口气儿,所以,但凡与灶房沾上边儿的,都不许宫人插手,但如今……
安潇湘叹息一声,“不怨你们,怪我无能。”
听到这番话,周围的宫人们赶忙跪了下来,噗通一声,跪倒了一片,“王后息怒!”
安潇湘的言语更为淡然,头也不回,随意摆了摆手,“我没怨你们,都起来吧。”
说着,她便慢慢摸索着跨出了门槛,很快便摸上了一只温暖的双手,细嫩光滑,是个女人的手。
安潇湘一下便认出了此人,“橙子,歇了几日,精神可养好了?”
“好了许多了,主子,”橙子言语听起来有些难过,“都怪我,若我跟着去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安潇湘摇头,“不怪你,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对吧?”
这下好了,如今两个瞎了眼的人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往庭院走去,远远的,便听见了双双的叫唤声。
被橙子牵着,不知走了多少步,只听见不远处跪倒了一片人的声响,以及请罪的声音,“是属下无能,才让黑衣大人受苦,请黑衣大人降罪!”
安潇湘听出来了,是良闵与墨白领头的声音,还有朱苏那稚嫩却坚定的声音,刘言那被豪迈声音掩盖的微弱声音,安家营的所有人都到齐了。
安潇湘并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只是摸索着石凳坐了下来,却不知该看向哪处遍,只是四下摆了摆手,“我离开后,没出什么大事儿吧?”
良闵摇头,言语中是严肃以及难以遮掩的愧疚,“没有,只是弟兄们都在担心您的安危。”
安潇湘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遭遇,又只是云淡风轻的摆了摆手,“我没什么大事儿,你们不用挂在心上,我知道你们尽力了。”
安潇湘素来不拘泥于小节,待身边的人也算亲厚和善,待百姓们也不算愧对良心,能饶的尽量饶了过去,能大事化小的便尽量大事化小,也算是为从前的她积德行善了。
眼瞎了,腿断了,遇了数十波杀手,险些被百姓杀死也算无事?
见安潇湘云淡风轻的模样,朱苏忍不住问了一句,“黑衣大人,您究竟去了哪?弟兄们找您都快找疯了!”
这话才刚说出口,便被良闵一巴掌打了过来,狠狠盖在朱苏头上,厉色低言,“闭嘴!”
什么都能问,唯独不能问这个,安潇湘经历的绝大多数都是痛苦的,再问无异于在将伤口扒开撒上一层盐水罢了,问了岂不是多此一举?
“我真的无事,”安潇湘再一次摇头,“我有些乏了,你们便回去歇着吧,不必聚在此处,免得皇以为我们要起兵造反呢。”
安潇湘不便出宫,安家营皆是聚众入宫请罪,一来便是千百号人,也算是个大数目。
听见安潇湘这般明显的逐客令,安家营自然也不敢久留,纷纷告辞。
现在人即将散尽的时候,安潇湘又忽然唤了一声,“刘言留下,我有些事儿要同你商议。”
刘言本便磨蹭的脚步,一副欲言又止又不敢言的模样,见安潇湘叫住他,当即便回过了头。
橙子回忆着那日商会上发生的事,又有些头疼欲裂,仅是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却还是被墨白察觉到了。
墨白担忧地上前扶住了橙子,“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安潇湘也通情达理,就摆了摆手,便要墨白将橙子下去,“不舒服便回去歇着,我不打紧的。”
见状,橙子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直起了身子,“我无事。”
这般倔强的模样,让墨白瞧着心疼却无能为力,只能驻守在她的身边,陪着她看着安潇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