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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鹊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
说要会一会清净散人,当即就问那大娘:“这位散人住哪呢?汝城里头也有道观?”
大娘说道:“如果一个道姑能安安分分地呆在道观里,那她怎么也不会是个人人唾骂的妖女。”
“她住在汝城最高的楼上。”
练鹊挑了挑眉,对于这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感到好奇无比。
“最高的楼?”在时人的心中,居所的高度是和一个人的身份地位挂钩的。
一个人住得越高,那么说明他的身份就越高。这样的法则从古至今都是适用的。望都之中,最高的亭台楼阁必然是天子的居所。
在汝城,地位最高的竟然是一名女道士。
这样的事多少有些匪夷所思。
“那你们的太守竟也肯这样低头?”练鹊从记忆深处扒拉出陆极告诉自己关于那位太守的事,“我记得岑秀,岑太守可是大儒吴子义的学生。那位可不是好相与的。”
吴子义就是吴同。
岑秀算是他的门生,和陆极那样的徒弟还是有些差别。不过据陆极所说,这岑秀似乎在前太子死后就倒向的燕佲一派,如今已与吴同许久不来往了。
吴同提起他来却还是嘉许为多。他曾说这个学生书看的多,却不迂腐,只是性格太过和软。他倒戈燕佲一党,也是因为妻子家人。
更具体的原因一个市井妇人自然是无从得知。
她唯一知道的是:“这道姑颇有能耐。”
练鹊同她道过谢之后,抚了抚衣袖,一双顾盼流转的眉目却看向了城中一座耸立的高塔。
那塔肉眼看去大约只比汝城的城墙矮一些,以琉璃瓦铺顶,檐牙八角作禽鸟腾飞之状。那墙壁用彩泥绘了些斑斓图案,四方的柱子上盘着栩栩如生的蟠龙。练鹊极目远望,也只能看出那蟠龙的眼似是怒睁着,极尽奢华之下又增了几分威仪。
真是好大的气派。
岑邧坐在轿子里,听小厮说清净散人来了,连忙呼来书童,在他的搀扶下走出软轿。他刚刚摔了药碗,正是暴躁的时候。
此时却不得不压下脾气,隽逸的面容平静无比,完全看不出来其中压抑着的痛苦。
关中三秀之一的岑邧,青州太守岑秀的嫡长子。
他生得面若好女,挺直若青松一般的腰背却使人忽视了他的女气。乍一看,只能注意到他是个玉树临风的郎君,叫人心旌摇荡。
清净散人一眼便看到了他。
冰冷的眼中露出笑意。
“徒儿。”方才还冷若冰霜的女子此刻已斜斜地倚在了车架的栏杆上,纤细的手柔弱无骨地支撑着姣好的面孔,半遮的薄纱打下的阴影正好落在那精致的芙蓉面上。
红唇如火,最是魅惑不过。
她看过来的那一刹那,原本云淡风轻的公子哥仿佛一瞬间被注入了灵魂。岑邧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她,欣然道:“师父。我找您是”
清净散人却又回转身子,只留给他一个淡漠的侧影:“我今日乏了,你先回去罢。”
岑邧的眸子几乎在一瞬间便黯淡下来。
他的手被袖笼住,在众人注意不到的地方紧握成拳。
“师父!他有什么好?”
可那个神明一样的女人却再也没有给他一句话。
岑邧失魂落魄地走了。玉一样的人,神情委顿。
世间的绝色大致可以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得志时荣光最盛,或笑或醉都可令众生倾倒。第二种却是失意时最美,便是美人泫然欲泣、悲痛难耐的姿态最为摄魂夺魄。
太守的公子属于第二种人。
练鹊正同人打听着呢。
路边遇见的好心大姐来了一茬又一茬。汝城的百姓热情似火,这一点她今日有了体会。练鹊思忖着自己来了汝城,也该给陆极带些纪念品回去。
于是转头进了家卖花笺的店面,信手写了两句好看的,便准备由驿使带到西陵,聊寄相思。
她当然自己是不会作诗的,只是抄了首最为有名的。
俗人嘛,也不弄那些虚的。人家看懂了不就行了?
这还未出门,就撞见一个眼圈泛红的端方公子。
古人形容俏丽郎君,总逃不过“如玉山之将崩”这个形容。岑邧便是这样的一座玉山。
有道是白玉不可有瑕,凡是有些审美的人,估计都不愿意看到这样一幅白璧微瑕、美人染愁的模样。
练鹊却不同。自打她心里暗暗思念陆极起,她心里的美郎君就只有陆极一个。
是以她心里的好男儿都该像陆极那样,山一般沉默隐忍。
和陆极不一样的,都不是什么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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