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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实则也并不很担心这些贱籍女子,身为主母,她有的是法子治她们。
唯有安三娘那一等良家子,才是心腹大患。
幸运的是,她的好三妹已然死了。
被她亲手杀死的。
安氏施施然抬起手,向眼角处拭了拭。
泪早干了,颊边肌肤绷得生疼,揉了一会儿方才好些。
她并不后悔,唯恨事终不密,到底还是被王爷察知了。
设若当初缓一缓手,让安三娘与二老爷徐肃成就好事,届时,以二夫人苏氏的手段,安三娘也讨不得好去。
不过,那样一来,主动权就不在自个儿手上了。而安氏并不喜欢那种命运由人摆布的感觉。
是故,杀了也就杀了。
总归她有了寿哥儿,身份已自不同。待事过境迁,两个侄儿有了出息,她往后的日子必定富贵从容得紧。
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些,心潮起伏不定,安氏哪还有半分睡意?
再躺了片刻,她终是披衣而起,掀开纱帐,趿着软底绣花鞋去了耳房。
月光洒了半屋子,地面上映着家什器物的影儿,黑白交叠着,若一副水墨画。
安氏轻手轻脚绕过小屏风,果见那炭炉子已然熄了大半,将手试之,也只微暖罢了。
她不由恨了一声,咬牙切齿寻了根火钳来,往炉中添了几块新炭,又以小箕拣出去几块炭灰。
虽是满脸地不情愿,然这些活计她做来却极熟稔,盖因皆是从前在娘家做惯了的。
在炭炉边等了片刻,眼见得红光渐盛、暖意渐浓,安氏方沉着脸将火钳丢了,想了想,顺手捋下一只玉戒,扔在炉边显眼处,又拿绣鞋蹭了些炭灰,方才转出屏风。
耳室的窗户启了小半扇,原是用来换气的,此际,那窗下斜拖着一道月影,清冽如酒。
她停步瞧了数息,忽尔动念,想去外头瞧上一瞧。
横竖她也睡不着,散散兴许会好些,更何况庄上规矩也没那么大,只要别碰上寻夜的婆子即可。
心下计议已定,安氏便重回榻边穿戴起来,又额外加了件棉氅,亦未带灯烛,悄没声儿地便出了梢间儿。
此时三更天才过,值宿的婆子丫鬟尽皆睡死,满屋里鼾声震天,竟无一惊觉,由得这位三夫人堂而皇之地开门启户,径自离去。
“哐当”,随着一声轻响,院门在安氏的身后掩住。
她举首望去,半空里冷月孤悬、清光皎皎,似一瓢冷水浇上身。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一时倒有些后悔不曾带个手炉出来,如今却也懒得回去拿了。
在院门前略辨了辨了方向,她便择了北面的那条路,徐步前行。
这条路她从不曾走过,自不知通向何处,因今日难得周遭无人,越性由着脾气来,总归她没存着丁点儿歹意,,便碰着人也不怕。
说也奇怪,这越是不怕见人,那人便越是不见。
安氏这一路竟是走得格外通畅,莫说是寻夜婆子了,便连个猫儿狗儿也没有。
约莫走了半刻左右,路便到了头儿,前方现出高高一段院墙,灰瓦当映着月华,白蜡蜡地,宛若怪异的傩具。
安氏扫眼瞧过,也没觉着怕。
处置安三娘的那晚,月色远不及今晚明亮,那鬼影幢幢几重院落外加一具尸首,都不曾吓住安氏,更遑论此刻了。
抚了抚衣袖,她游目四顾,见那墙下虽是黄泥地,却还算干净,遂信步走了过去,沿着墙根儿往西走。
走了百余步后,拐个弯儿,她的眼前蓦地一暗。
她微吃了一吓,忙驻足看去,却原来是整整齐齐一堆青砖挡住去路,也不知拿来作什么用的。
她不由有些好奇,行至近处细瞧了,这才发现,那院墙竟豁了个挺大的口子,像是雪压坏的。
“原来是补墙用的。”安氏自言自语了一句。
许是为着工匠方便行事,青砖与院墙有着一段间隔,远看是看不出来的,安氏也是因为离得近,方得瞧见。
她冷冷一笑。
雪都停了十来日了,院墙却犹未修好,可见庄上这些下人有多惫懒。
只是,这院子里外大小事,皆是朱氏在管,安氏并无置喙之地。
虽然这位王妃也不过空挂个名头,实际掌握大权的乃是王爷布下的亲信。
不过……干我屁事。
安氏无声地骂了一句,绕过青砖,循路回院安睡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