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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底儿的头有点红了,褚直有点怯了,但看到她唇角的讥讽,狠心又凿了一下。
二娘脸上的笑一下消失了,一步踏上楼梯抓向褚直。
褚直见她抓来,惊得一屁股跌到楼梯上,靠手抓着栏杆才没躺下。见二娘一拳打来,脱口骂道:“小□□,你打死爷罢,打死我就没人看见你那勾当了!”
二娘到了他鼻尖的拳头猛然停下:“你说什么?”
褚直心想左右都是开花,只要记着今日之仇,来日再跟她算账,长长密密的睫毛不停地抖动,却咬着牙把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二娘拳头提起,又再度放下,问道:“谁是小□□,我什么勾当?”
褚直想她今天肯定不会放过自己,敞开了说:“你刚才跟姓程的私通,都被我看见了!”
他不说则已,一说二娘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
镇国公府这孙子有意思,她救了他两次他都不感恩图报,第二次坑了她一把,第三次咬了她一口,这一次又给她扣了一个大帽子。
都说能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二娘笑完从身上摸出他那块玉来塞到他手上,转身就走。
褚直瞧她从怒到笑只用了一眨眼时间,那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笑起来有点弯弯的,弯起来的弧度莫名的让他痒痒的。但他那块玉一到他手上,她就走了。
她的手指擦过他的手背,他甚至能察觉到她掌心的疤痕,温热的感觉和上一次被她牵着的感觉重叠在一起,从心头蹿向四肢百骸。然而顾二娘一句解释也没有就蹬蹬蹬地走了。
她瞧不起他!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
褚直面色绯红,扑到楼梯上,冲下面喊:“顾二娘,你不要银子了?”
拐角处的影子晃了晃,然后脚步声很快下楼去了。
“顾二娘,你个傻货,程喻那厮原本就是哄你的,那天他在花月楼蹲了一天就为了等你来,要不是你救过我我才不会跟你说……”
褚直住了嘴,难以想象这话是他说出来的。
顾二娘的脚步声听不见了,褚直一掌拍在扶手上,疼的他咬牙。想了想跑到二楼窗子上,冲着顾二娘远去的背影喊:“活该你做妾,就只有做妾的命——”
顾二娘的背影没一点停顿,褚直转过身来低头看自己袍摆上沾的灰尘,暗想自己得了失心疯了,手心却狠狠攥着那块玉。
忽然间,楼下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转眼就冲上二楼,褚直吓得抚着心口。
二娘一口气跑上来有些喘气:“你刚说什么?”
褚直不敢说最后一句,躲在柱子后面说:“我说程喻是骗你的,他早有妻室,妾都好几房,他效忠于文王,专为文王招揽异士。”
“还有……你只要过了这个月十五就会没事。”
他说的够清楚的了,信不信是顾二娘的造化。
二娘:“不是这一句,后面那一句。”
褚直难以相信她如此冥顽不灵,冷笑:“我说你活该做妾!”
二娘气死了,要不也不会跑上来。她上前一步,跟第一次吓唬褚直时那眼神完全不一样,褚直这次真的感觉到怕了,声音有点发颤,却强撑着:“你、你想干什么?”他背后虽然是窗子,可这是二楼,无处可逃。
二娘走过去,褚直挣扎了两下,被二娘拦腰横抱了起来。
褚直脸青白青白的。
二娘看他就像一条冻僵的胖头鱼,笑道:“你刚才说我和程喻私通,那我和你现在算什么?”
褚直:“无耻之徒!”
二娘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记得你还没有娶妻吧?你身子不好,燕京贵女们都怕守寡,都不敢嫁给你。”
褚直:“放下我。”
二娘:“你会游泳吗?”
褚直:“你到底想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二娘:“你现在让我放下你,一会儿你就不让我放下你了。”
她用褚直撞开窗子,看了一眼下面的澄心湖,把他从二楼扔了下去。然后大声喊:“救命啊,救命啊——褚三爷落水了——”
远见有人往这边来了,二娘迅速下了楼,深吸一口气脱了鞋子跳入了湖里。
褚直已经开始下沉了,普通人从落水到溺亡大脑和心脏大约可以耐受五分钟,此时才过了三分钟,但褚直身子太弱,尤其有过敏性哮喘,肺功能不是一般的弱。所以二娘从背后抱住他后探过他的肩膀以口渡气给他。
褚直立即挣扎着要转过来抱着他,别看他一个病秧子,毕竟是个男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加上濒死的恐惧他力气奇大,二娘竟被他得逞用腿夹住了,险些跟他一起沉下去。她只好拼命把他向上托,好在她臂力惊人,双腿才挣出来划水。而褚直上半身也转了过来,整个人八爪鱼一样缠在她身上。二娘向后倒了好几次才勉强稳住,幸好这以后褚直就光顾着咬住她的舌头拼命吸气,终于二娘筋疲力尽地带着他向岸边游去。
这时岸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鲁老太君和永真公主站在人堆里格外显眼。
程喻也在,一向温和的脸上少了笑意。
挨近湖边,已经有人下来接应,褚直却死死扒着二娘不肯下来。刚才出了水,也是二娘费力把他的嘴别开,褚直跟失去了意识一样只知道从她嘴里吸气。
五六个人都接不过去,褚直的头仍贴着二娘颈窝,也亏得她个子高。不过二娘也累极了,再说鲁老太君的脸色已足够难看,她借着低头,向上托了托褚直的屁股,附在他耳边轻声道:“现在安全了,你可以不用夹那么紧了。”
褚直身子轻微一颤,二娘忙用力推他,终于分开,被人接了过去,抬上湖岸。
二娘被两个婆子拉了上去,接过敛秋递过来的鞋,轻声道:“幸亏救回来了……”
鲁老太君看了她一眼,就扑在褚直身上放声大哭。
二娘也不说什么了,就由敛秋扶着回去了。
姜氏已经犯了心悸,听见镇国公府的嫡长子在自家落水了,在床上挣扎了几下,终究是没能爬起来。
这个时候小姜氏又怂了,不敢出来面对鲁老太君。
迫于无奈张氏只好出面,先叫人帮着把褚直移到客房,因怕客房寒酸怠慢了镇国公府,索性把顾兴业的房间腾了出来,接着请大夫,通知顾世飞,也算有条不紊。
不过褚直在安定侯府呆的时间不长,等张氏请的大夫过来看过,就用锦被裹着抬回镇国公府了。
鲁老太君一走,永真公主跟程喻也走了。
二娘悄悄叫敛秋去一趟钱府。敛秋一听是去钱府吓的脸都绿了。末了半信半疑叫了一个跟自己关系不错的小厮留儿,两人打扮成沿街卖松子儿的小贩,在钱府外面没喊几声,就见一胖大和尚出来买松子儿。
敛秋趁机把二娘的话说了,大和尚笑笑,对两人说“知道了”,买了两斤松子儿才进钱府了。
敛秋由此觉得二娘“神”了。
顾山夫妇因为一早外出找同乡筹银子,所以躲过了“惊心动魄”。晚间两人装着不到两百两银子忧心忡忡地回来,先被张氏请了过去。
张氏见他俩一脸愁容,抿了口茶开口道:“大哥大嫂,你们不用筹银子了,该给二娘准备嫁妆了。”
夫妻俩以为张氏想逼二娘为妾,本来为见张氏强挤出来的几缕笑立即消失了。
张氏见他俩误会,忙道:“不是嫁给钱益,是嫁给……镇国公府的嫡长子为正妻。”
许氏吓的坐回了凳子。
顾山苦笑:“弟妹,你就不要说笑了。”
张氏先把白日发生的事讲了一遍,然后道:“那鲁老太君走的时候说会派人再来,她这意思我要是没猜错,就是定下了二娘。毕竟二娘一个女儿家,为了救她孙子毁了名节。不过这事儿有好处也有坏处,大哥大嫂恕我多言几句……”
原来张氏已经左右想过。她平时虽然寡言少语,但姜氏对待顾山夫妇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这些手段很多都是她从姜氏那儿领教过的。可她既是姜氏的儿媳妇,又是顾长远的妻子,不可能帮着许氏对付姜氏,且她本身的教养和性格也不允许她忤逆姜氏。所以她一直都是默默旁观,但也没有阻拦女儿和二娘交好。不过如今事态远远超出姜氏的掌控,张氏便可以将知道的告诉顾山夫妇,至少也要让他们心里有个底儿。
“你是说那褚直的病特别严重,怕是活……”许氏捂住嘴,如果二娘嫁给褚直,褚直就是她女婿,她不能诅咒女婿活不长。
张氏点了点头:“光去年就穿了两次寿衣。”
想到褚直病弱至极,张氏也不由后怕,幸亏今天二娘救了褚直,否则这公子爷死在这儿,可想而知什么后果。
顾山夫妇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氏知道他们心情复杂,宽慰道:“总比给钱家做妾的好,只是让二娘能早些做准备。”
不至于一颗心都系在那褚直身上,到时候能不能出来再说,至少也有些钱财傍身。
张氏这些没说出的话不太好听,不过却是最实际的。
顾山夫妇都是过来人,能听懂她话中之意,千恩万谢过带着愁容回去了。
等到第二日,顾山再去探刑部大牢,果然顾如虎透漏给他今日奇怪地没被吊打或者虐待。
钱家逼婚、勒索银两一事就像随着二娘救了褚直给停顿了。
不过这中间也有二娘请大和尚做调停的原因。本来钱家发狠了要报复顾家,先要折磨的就是顾如虎,大和尚轻描淡写地把褚直和二娘的婚事说成板上钉钉,钱夫人只好暂时等着看是什么结果。
不想两日过去,镇国公府还没派人来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