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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报答了。只求您两件事,一来您是皇族,我是大臣,咱们君臣有别,这半夜三更您亲身往我屋子里闯这种事儿,我当不起,也请您以后千万别介,别的不怕,就怕月黑风高的,误会您是刺客,下了杀手什么的,您冤枉下官更冤枉。二来……二来还没想到,等想到再说,想来定王殿下恩怨分明,这恩将仇报的事情总是做不出来的,下官在此多谢了。夜深了,诸位还是早些安歇吧。男女有别,本官便不留诸位了。”
砰地一声门关上,里头传出文臻对手下的吩咐:“把这刺客拉下去,好好审,务必审出是谁主使来刺杀本官的!”
湖州官员面面相觑——明明刚才要占恩情的时候一口咬定是刺杀定王殿下,现在要栽赃,又改口说是刺杀自己,咱们这位刺史大人,真是……啧啧。
这还没完。
远处屋脊上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有人认出是宜王殿下身边的护卫大头领。
中文扛着一个大包袱,遥遥站在屋顶上,对着燕绝施礼,道:“请定王殿下安。卑下奉宜王殿下命,折转回来向刺史大人索要一些零嘴儿,不想遇见这被刺一幕。殿下放心,卑下一定会向我家主子转告,我家主子也一定会转奏陛下,给定王殿下索一个公道的。”
说完从袋子里摸出一袋薯片晃晃,躬躬身,走了。
湖州官员:……您和您主子这示威示得可真缺德。
不用想象宜王怎么转告陛下,这事儿任谁一听都知道定王有问题,这刺客如果要刺定王,就该发生在驿馆,如果要刺刺史,定王就不该出现。现在这种情形,足够陛下浮想联翩,保不准夺嫡都能联想出来。
“噗”地一声,燕绝一口血,真的吐出来了。
……
天光渐渐亮起的时候,山野间响起啃薯片咔嚓咔嚓的声音。
中文德语等人围成一圈,看着殿下啃薯片,想着那一口的脆、香、薄,悄悄地咽着口水。
但也只能看着,不能吃,文姑娘给殿下的零食,谁也别想染指。上次有一个毛贼,无意中嗅见了他携带的殿下的零食的香气,偷了一包,直接被殿下按爆了脑袋。
中文一边咽口水,一边轻轻按了按自己腰间,他腰间有小包装的薯片,是文姑娘另外给他留的,用文姑娘的话来说,她知道殿下的尿性,给他们几个护卫另外准备了,包装都不一样,让他们吃的时候躲起来,悄悄的。
燕绥吃了几片,大抵是个双数,然后停手,德语接过袋子,小心地将撕开的口子用专用的夹子夹好,中文递过雪白的帕子,燕绥一边擦手,一边道:“日语,中文怎么还没回来,又去偷吃了?”
中文手一顿。
片刻后,燕绥手一顿,又看了中文一眼,就像方才没有说过那句话一样,道:“中文,拿着帕子发呆干嘛?扔了啊。”
中文道:“殿下,你嘴角沾上薯片屑了,我给您擦了。”
不等燕绥回答,他伸手给燕绥擦嘴,帕子顺势在燕绥鼻下一抹,然后将那团帕子握在掌心。
燕绥回头看了他一眼。
中文低头,日语德语英文转头,片刻后,日语冒冒失失地道:“殿下,要么咱们不回京了,直接去大荒吧。”
德语却道:“殿下,上次那颗药,是不是在文大人那里?”
“不,在我这里。”中文取出一个小盒子,“殿下,文姑娘悄悄给我了,您就把药吃了吧。”
燕绥一手把药推开,“唐羡之碰过的东西,你们也敢让我吃?”
“您不是说应该没问题么?”
“留着吧。还不到时候。”
看着燕绥走开去,中文怏怏叹口气,知道殿下的决心谁也不能更改。
一行人走入山野小道,没有走官道,燕绥所经之处,不断有山兽尸首倒伏,鲜血流了一地。
中文在路过一个水塘时,将攥了一路的帕子扔进了水塘。
雪白丝帕上一缕血迹在水中悠悠散开。
……
燕绥走后,燕绝安分了一阵子。
因为给气病了。
定王殿下之前就给燕绥文臻轮番恶整过,伤了体质,靠着皇室好药和年轻人的好体质,慢慢倒也扛住了,可入了湖州之后,连番折腾受气,终于又病了。
如此,文臻也算省心了许多。
虽然有燕绝生病这个好消息,但是挑春节上带回去的那个和绣球有关的凶手,最终还是没有审理出来,那人在牢中还是自尽了,说是自尽,但到底是否如此也难说。虽然文臻把潘航派去亲自看守,依旧没能阻止这一情况发生,文臻也没多责怪潘航,毕竟湖州被渗透得太厉害,又不能一股脑儿都把人换掉,文臻倒是趁此机会,将湖州大牢清理了一遍,把有嫌疑的人统统清退,让张钺根据近些日子的观察,重新提拔了一批人,顺势把潘航带来的人安插进去,最起码要把湖州刺史官衙先牢固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些日子,除了照常事务,往日账簿清理之外,她又将张钺和潘航派去联络查漕帮的事。同时也在查治中黄青松,这位在她就任刺史时候形迹可疑,不过这位很是谨慎,一口咬定当初一切都受王别驾指使,自己不知内情,平日行事也很小心,暂时还抓不着把柄。
湖州官员暂时还挺老实,文臻便把心思放在湖州军权上。调来湖州兵防图和名册看了,湖州在册兵员三千人,由兵曹龚鹏程主管。城外十里迎蓝山下大营驻扎州军三万,兵力不少,按说地方兵力无需这般强盛,可能还是为了防备相隔不算远的唐家三州。
这日休沐,她还在衙内和张钺两人加班,两人再次翻开历年湖州赋税中关于丝麻的定额,算了算数目。
上次在小叶村,寡妇和文臻说起交丝麻要靠买,引起了文臻的注意。在着手钱粮调查时,也查了查丝麻的事。
潘航报上近日调查关于百姓每年交丝麻时候的购买渠道。先是查到湖州几位富商身上,富商从云州等地运来丝麻赚取差价,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再查富商的原籍,身边人的行踪,关系网,渐渐线索便汇拢到一个地方。
定阳。
看见这个地名的时候,文臻和张钺对视一眼,各自眼神一跳。
文臻忽然问张钺:“近日给你送礼的人还那么多吗?”
她这话问得,如果多心的人,难免要想到,刺史大人这是在打探什么?刺史大人在我身边安插有人,知道有很多人给我送礼的事?然而张钺却完全触不到这个点,坦然点头道:“更多了。但现在张伯得了我的嘱咐,连我的门那些人都不让进了。”
文臻点点头,道:“下次再有人送礼,你就收了。如果对方试图通过你来接近我,你就给他机会。”
张钺有点茫然,想了想,道:“大人是要引蛇出洞吗?”
文臻一笑,心想张钺是个有悟性的人,这才在她身边几天,已经能触类旁通了。
“你发现没有。我自来到湖州,麻烦不断,但几乎没有性命之忧。你知道这说明什么?”
“愿闻大人教诲。”
“不要这么客气……说明对方只是想给我教训,把我打服气了,等我惶惶不安了,下一步便是打完棒儿给甜枣儿了。这个甜枣儿,你且接着,不接,怎么能确定谁在背后打棒儿呢?”
张钺又开始闪亮星星眼了:“大人英明!”
文臻呵呵一声,觉得实在接不住张大人热诚又直接的崇拜眼神。
不过还真是说到曹操曹操到,中午张钺回去了一趟,没多久就带来了非常丰厚的礼单,还有一封请柬,说是一个林姓富商请他代交的,诚意邀请刺史大人三日后城内藏珠湖游船赏乐。
那个富商,正在潘航调查的,进行丝麻买卖的富商之一。
文臻当即应了。忽然寒鸦来报说又有人上门送礼,并递上礼单。
文臻一看落款便笑了,把礼单递还给寒鸦道:“你且代我回复那位公子,既要感谢,当日说过愿请我一赏他家别院美景的,如何又送这些俗物来?”
不多时寒鸦引了一个少年上堂来,正是那日挑春节被人欺辱的少年毛之仪,见了她便露出欢喜之色,说是要感谢刺史大人那日洗脱冤情之恩,其父已备薄酒庶馐,特邀请刺史大人前往他家城外别庄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