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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在他的廉价小屋前驶过,他的廉价小屋每天就会上百次地震似的摇晃。桌椅摇晃床也摇晃,柜子摇晃碗筷也摇晃,屋顶摇晃地面也摇晃。赵诗人把廉价小屋的摇晃比喻成触电一样的抽搐,这个触电的比喻让赵诗人自作自受,晚上睡着后列车驶过屋子抽搐时,赵诗人几次梦见自己坐进了死囚的电椅,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作别西天的云彩。

    穷困潦倒的赵诗人每月靠林姐付给他的租金生活,虽然也穿着西装,却是一身皱巴巴脏兮兮的西装。我们刘镇的群众彩色电视都看了二十年了,现在开始换上背投电视和液晶等离子电视了,这个赵诗人还在看他的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里面的图像时有时无,赵诗人抱着它走遍大街小巷,都找不到一个会修理黑白电视的人,他只好亲自来修理。当图像突然没有的时候,他像是扇耳光似的给它一巴掌,图像出来了;有时候扇上几个耳光图像还是不出来,他就用上少年时期的扫堂腿了,一脚就把图像扫出来了。

    从前文质彬彬的赵诗人如今愤世嫉俗,说话也开始骂骂咧咧了。刘C生活中美女如云的时候,赵诗人生活中一个女人也没有,只能在廉价小屋的破墙上挂上一份陈旧的美女年历,画饼充饥地看了一眼又一眼。没有一个活生生的女人愿意正眼看他一下,他曾经试着去和几个比他年龄大的寡妇套近乎,几个寡妇都是一眼识破了他的阴谋,明确告诉他,先把自己养活了,再来动男欢女爱的脑筋。赵诗人无限惆怅,很多年前他有过一个模样秀气的女朋友,两个人相亲相爱地度过了一年的美好光阴,后来赵诗人脚踩两条船去追求林红,结果鸡飞蛋打,林红没有追求到手,原有的女朋友也跟着别人跑了。

    刘C的前妻被抛弃后,虽然对自己躺在银行存折上的一百万元心满意足,还是要站到大街上去哭诉一番,控诉刘C的无情无义。她在控诉的时候仍然是伸开了十根手指,而且翻了一番,当然说的已经不是睡觉的次数,说的是二十年的夫妻恩情。她说二十年来为刘C洗衣做饭,风里来雨里去地照顾刘C;刘C下岗失业后,她不离不弃,更加体贴关爱。她夸奖自己的身体是冬暖夏凉型的,冬天像个炉子给刘C取暖,夏天像个冰块给刘C降温。她哭着说着,说现在的刘C是满身体的铜臭,满眼睛的色情;说过去的刘C是个纯情作家,走路风度翩翩,说话温文尔雅,她当初爱上他嫁给他,就因为他是个刘作家,现在那个刘作家没有了,她的丈夫也没有了……

    当时的听众里有人想起来了赵诗人,想给她和赵诗人拉皮条,对她说:“刘作家是没有了,赵诗人还在呀,赵诗人至今未婚,是个钻石王老五。”

    “赵诗人?钻石?”她鼻子里哼了两声,“连个垃圾王老五都算不上。”

    刘C的前妻觉得自己已是刘镇的富婆,竟然有人将她和那个穷光蛋赵诗人相提并论,她深感侮辱,又狠狠地加上了一句:

    “就是一只母鸡,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连母鸡也不会多看一眼的赵诗人,时常出入于王冰棍的五星级豪华传达室,坐一坐意大利沙发,摸一摸法国柜子,躺一躺德国大床,能够冲洗和烘干屁眼的TOTO马桶自然也不会放过。赵诗人对王冰棍挂在墙上的液晶大电视赞不绝口,说是比他准备要出版的诗集还要薄上几毫米,里面的电视节目之多,也超过了他准备要出版诗集里的篇目。听着赵诗人口口声声准备要出版一本诗集,王冰棍送上一片祝贺,打听诗集在哪里出。王冰棍说:

    “不会在刘镇出吧?”

    “当然不会。”赵诗人想起当年处美人大赛时,江湖骗子周游说过的一个地名,他信手拈来,“在英属维尔京群岛出版。”

    王冰棍过着豪华的无聊生活,日复一日地用电视频道追踪着余拔牙的政治足迹,日复一日地向别人讲述着余拔牙的政治传奇。我们刘镇的群众听腻烦了,给王冰棍取了个绰号叫“祥林哥”。只有赵诗人对王冰棍的讲述不厌其烦,他每次都是洗耳恭听,一副心醉神迷的模样,让王冰棍错以为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其实赵诗人不厌其烦的是王冰棍的大冰柜,他把里面的各种饮料喝得瓶瓶底朝天。

    这时候席卷全中国的反日浪潮开始了,上海北京的反日游行上了电视上了报纸上了网络。眼看着上海的日本商店被砸,上海的日本汽车被烧,我们刘镇的一些群众也不甘落后,也拉着横幅上街游行,也想砸破些什么,也想烧掉些什么。他们看中了李光头所开的日本料理,于是群情激昂地来到了日本料理店,砸破了落地玻璃,搬出椅子点上火,烧了两个多小时,里面其他的设施没有破坏。童铁匠一看形势不对,立刻撤下超市里所有的日本货,又在超市入口处挂出大横幅:坚决不卖日本货!

    在世界各地寻找政治热点的余拔牙也回来了。真正的人生知己回来了,王冰棍对赵诗人就没有兴趣了。王冰棍关了豪华传达室的大门,让赵诗人每天都去吃几次闭门羹,隔着窗玻璃看着里面的大冰柜,赵诗人吞着口水望饮料而兴叹。那些日子王冰棍满脸虔诚地追随在余拔牙左右,在我们刘镇的大街上早出晚归,到了晚上恨不得和余拔牙睡到一张床上去。本来我们刘镇的反日游行已经偃旗息鼓,余拔牙这星星之火回来后,反日游行又开始燎原了。余拔牙说话间十来种语言的口号顺势而出,刘镇的群众耳熟能详,十几天下来十来种语言的口号也是需要时就能脱口而出。如今的余拔牙不是过去那个方圆百里第一拔了,经历了世界各地的政治风波以后,余拔牙回到刘镇俨然是一副政治领袖的嘴脸,而且处变不惊,用他自己的话说:

    “我是从政治的枪林弹雨里面走出来的。”

    余拔牙决定率领王冰棍前往东京,去抗议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参拜靖国神社。王冰棍听了这话一个哆嗦,别说是出国了,就是出刘镇的次数,也没有他一个手掌上的五根手指多,况且还要去人家的国家,去抗议人家的首相。王冰棍心里实在没底,他小心翼翼地对余拔牙说:

    “我们还是在刘镇抗议吧。”

    “在刘镇抗议,最多也就是个群众。”余拔牙是有政治抱负的,他开导王冰棍,“到东京去抗议,那就是个政治家了。”

    王冰棍对群众还是政治家不在乎,他在乎余拔牙,崇敬余拔牙,知道余拔牙见多识广,只要跟着余拔牙就不会有方向性错误。王冰棍在镜子里看看自己苍老的脸,心想这辈子马上要过去了,竟然一个外国也没有去过。王冰棍咬咬牙狠下一条心,决定跟随余拔牙去一趟日本东京,余拔牙去搞他的政治,自己去搞一下外国游。

    刘C对公司的第二和第三股东要去东京抗议十分重视,专门安排了一辆新到的丰田皇冠轿车送他们去上海机场。刘C是一片好心,说这辆新款的丰田皇冠还没有坐过人,余王二位乘坐的是处女车。

    余拔牙和王冰棍坐在豪华传达室的意大利沙发上等候,余拔牙见到来接他们的是日本轿车,招手让司机下来,语气温和地对司机说:

    “去找把大铁锤过来。”

    司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大铁锤何用。他看看余拔牙,又看看王冰棍,王冰棍也是一脸的糊涂。余拔牙继续温和地对司机说:

    “去吧。”

    王冰棍也不知道大铁锤有什么用。既然余拔牙说了,一定有道理,王冰棍催促司机:

    “快去呀!”

    司机一脸傻乎乎的样子走了。王冰棍问余拔牙:“大铁锤干什么?”

    “这是日货。”余拔牙指指门外的丰田皇冠轿车,在意大利沙发里架起二郎腿说:“我们坐了日本轿车,再去日本抗议,政治上会很敏感的……”

    王冰棍明白了,连连点头,心想余拔牙确实厉害,确实是个政治家;心想刘C实在是糊涂,明明知道他们要去日本抗议,还用一辆日本轿车送他们,简直就是没有政治头脑。

    这时司机提着一把大铁锤回来了,站在传达室的门口,等待余拔牙的指示。余拔牙摆摆手说:

    “砸了。”

    “砸什么?”司机不明白。

    “把日货砸了。”余拔牙仍然是温和地说话。

    “什么日货?”司机还是不明白。

    王冰棍指着门外的轿车叫了起来:“就是这辆车。”

    司机吓了一跳,看着公司的两位老爷股东,一步一步退了出去,退到丰田皇冠轿车前,放下大铁锤就跑了。过了一会,刘C满脸笑容地过来了,向两位老爷股东解释,这辆丰田皇冠不是日货,是中日合资货,起码有百分之五十是属于祖国的。王冰棍向来信任刘C,他转身对余拔牙说:

    “对,不是日货。”

    余拔牙慢条斯理地说:“凡是政治上的事,都是大事,不能马虎,把祖国的百分之五十留着,把日货的百分之五十砸了。”

    王冰棍立刻站到余拔牙的立场上了,他说:“对,砸掉百分之五十。”

    刘C气得脸色铁青,心想大铁锤最应该砸的就是这两个老王八蛋的脑袋!刘C不敢对着两位老爷股东发火,转身冲着司机怒气冲冲地喊叫了:

    “砸!快砸!”

    刘C怒不可遏地走了,司机举起了大铁锤犹豫再三后,一锤子砸碎了前面的挡风玻璃。余拔牙满意地站了起来,拉着王冰棍的手说:

    “走。”

    “没有车,怎么走?”王冰棍问。

    “打的,”余拔牙说,“打德国桑塔纳的去上海。”

    我们刘镇的两个七十来岁的富翁拉着箱子走到了大街上,站在那里看见出租车就招手。王冰棍对余拔牙刚才从容不迫的神态十分赞叹,余拔牙没说一句狠话,做出来的却是狠事。余拔牙点点头,对王冰棍说:

    “政治家不用说狠话,小流氓打架才说狠话。”

    王冰棍连连点头,想到马上就要跟随着了不起的余拔牙去日本了,不由心潮澎湃。可是转念一想,王冰棍又担心了,他悄声问余拔牙:

    “我们去日本抗议,日本的警察会不会抓我们?”

    “不会。”余拔牙说,接着又说,“我打心眼里盼着来抓我们呢!”

    “为什么?”王冰棍吓了一跳。

    余拔牙看看四下无人,悄声对王冰棍说:“你我要是被日本的警察抓了,中国肯定出来抗议交涉,联合国肯定出来斡旋,世界各地的报纸肯定出来刊登你我的肖像,你我不就是国际名人了?”

    看着王冰棍似懂非懂的嘴脸,余拔牙遗憾地说:“你呀,你不懂政治。”

    李光头不是林姐的VIP。三年多过去了,李光头没有和林红见过一面,也没有碰过其他女人,他和林红最后一次做爱已成千古绝唱。宋钢的死讯让李光头炸开似的从林红身上跳了起来,瞬间的惊吓和后来的悔恨让李光头一蹶不振,从此阳痿了,用他自己的话说:

    “我武功全废了。”

    李光头武功全废以后,勃勃雄心也没有了,去公司上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越来越像一个不理朝政的昏君。李光头用豆腐宴给了林红一个安排以后,立刻就把总裁让位给了刘副。

    李光头让位的这一天是2001年4月27日,晚上的时候他坐在卫生间的镀金马桶上,墙上的液晶电视里正在播放着俄罗斯联盟号飞船发射升空的画面,美国商人戴维思。蒂托花了两千万美元的买路钱,穿着一身宇航员的衣服,挂着一脸宇航员的表情,得意洋洋地去游览太空了。李光头扭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满脸拉屎撒尿的表情,仿佛是刚看了鲜花又去看牛粪,李光头对镜子里的自己很不满意,想想人家美国佬都去太空吃喝拉撒了,自己还坐在小小刘镇的马桶上虚度年华。李光头对自己说:

    “老子也要去……”

    一年多以后,南非的IT巨富沙特尔沃思也花了两千万美元,也乘坐联盟号飞船上太空去游荡了。沙特尔沃思说地球上有十六条轨迹,所以他每天看到十六次日出和十六次日落。接着是美国的流行乐歌手巴斯也声称要在这年的10月一飞冲天……这时候的李光头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他焦躁不安地说:

    “已经有三个王八蛋抢在我前面了……”

    李光头雇用了两名俄罗斯留学生吃在一起住在一起,教授他学习俄语。为了让自己的俄语突飞猛进,李光头立下规矩,在他的豪宅里不能说中国话,只能说俄国话。这就苦了刘C,刘C每月一次来汇报公司经营时,二十分钟的话要说上三个多小时。李光头听得明明白白,偏偏装出一副不懂中国话的神情,要两个留学生翻译成俄语,听到了俄语以后李光头若有所思地晃起了脑袋,他在寻找脑袋里不多的俄语单词,他找不到准确的单词,就找几个凑合的单词,留学生再翻译成中文,刘C听得直翻白眼,不知道李光头在说些什么。李光头也知道没有说对,可是他不能出来纠正,因为他不能说中国话,他继续在不多的俄语里寻找不准确的单词。刘C累得精疲力竭,仿佛是在和动物说人话,和人说动物话,心里一声声地骂起了李光头:

    “这他妈的假洋鬼子。”

    李光头在勤奋学习俄语的时候,也开始了体能训练,先是在健身房训练,接着跑步游泳,又是乒乓球、羽毛球、篮球、网球、足球、保龄球和高尔夫球,李光头的体能训练花样翻新,每一样没有超出两周就腻烦了。这时候的李光头已经清心寡欲,像个和尚那样只吃素不吃荤,学习俄语和体能训练之余,他时常想念起小时候宋钢煮出的那次了不起的米饭。提起宋钢,李光头就忘记说俄语了,满脸孤儿的神情,不由自主地说起了我们刘镇土话,然后念念有词地说着宋钢遗书里最后那句话:

    “就是生离死别了,我们还是兄弟。”

    李光头在我们刘镇开了十一家饭店,他全去试吃了一遍,仍然吃不到小时候宋钢煮出来的那次米饭;又去别人开的饭店吃,也吃不到。李光头出手阔绰,吃到的不是“宋钢饭”,也会往桌子上放了几百元,才起身走人。我们刘镇的群众纷纷在家里煮出私家饭,请李光头去尝尝是不是传说中的“宋钢饭”。李光头挨家挨户地去了,后来不用尝了,看一眼就知道了,他把饭钱放在桌子上,摇着头站起来,摇着头说:

    “不是‘宋钢饭’。”

    李光头如此思念“宋钢饭”,我们刘镇一些有经济头脑的群众发现了商机,纷纷像考古学家一样,去发掘宋钢的遗物,准备在李光头那里卖个好价钱。有一个幸运儿竟然找到了那只印有“上海”两字的旅行袋。宋钢跟随周游离开刘镇时,手里就是提着这只旅行袋,可是被周游扔进了刘镇的垃圾桶。李光头看见这只旅行袋一眼就认出来了,往事历历在目了,李光头抱着旅行袋时神情戚戚,然后用两万元的高价买了回来。

    我们刘镇炸开了,真真假假的宋钢遗物纷纷出土。赵诗人也找到了一件宋钢的遗物,他提着一双破烂黄球鞋守候在各类球场,终于在网球场见到前来进行体能训练的李光头。赵诗人双手虔诚地捧着破烂黄球鞋,一脸亲热地叫着:

    “李总,李总,请您过目。”

    李光头站住脚看了一眼破烂黄球鞋,问赵诗人:“什么意思?”

    赵诗人讨好地说:“这是宋钢的遗物啊!”

    李光头拿过破烂黄球鞋仔细看了几眼,扔给赵诗人说:“宋钢没有穿过这双球鞋。”

    “宋钢是没有穿过,”赵诗人拉住李光头解释起来,“是我穿过。您还记得吗?小时候我给你们吃扫堂腿的时候,我就是穿着这双黄球鞋,主要扫荡宋钢,次要扫荡您,所以它也算是宋钢的遗物。”

    李光头听完这话“哇哇”叫了起来,在网球场的草地上一口气给赵诗人吃了十八个扫堂腿。年过五十的赵诗人摔了十八个跟头,从头顶疼到脚趾上,从肌肉疼到骨头里。李光头扫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连声喊叫起来:

    “爽!爽!爽!”

    李光头发现扫堂腿才是自己训练体能之最爱,看着躺在草地上呻吟不止的赵诗人,李光头招招手让他站起来。赵诗人没有站起来,而是呻吟着坐起来。李光头问他:

    “你愿意为我工作吗?”

    赵诗人一听这话立刻跳起来不呻吟了,他春风满面地问:“李总,什么工作?”

    “体能陪练师,”李光头说,“你可以享受公司中层管理人员的薪水待遇。”

    赵诗人没有卖出他的破烂黄球鞋,倒是当上了李光头的高薪体能陪练师。以后的每一天,赵诗人都是戴上护膝和护腕,大热天也穿上棉袄和棉裤,风雨无阻地站在网球场的草地上,忠于职守地等待李光头来扫荡他。

    李光头学习了三年的俄语,俄语大有长进;训练了三年的体能,体能日渐强壮。再过半年他就要去俄罗斯的太空训练中心,去接受航天员的基本训练课程。眼看上太空的日子越来越近,李光头心驰神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时,常常忘记自己立下的规矩,说几句俄国话,又说几句刘镇土话。李光头像一个老人那样喜欢唠叨了,对着两个俄罗斯留学生,左一个宋钢,右一个宋钢。他数着自己的手指说:美国佬蒂托带上太空的是照相机、摄影机、光碟和老婆孩子的照片;南非佬沙特尔沃思带上太空的是家人和朋友的照片,还有显微镜、便携电脑和磁盘。然后他伸出一根手指,说中国佬李光头只带一件东西上太空,是什么?就是宋钢的骨灰盒。李光头的眼睛透过落地窗玻璃,看着亮晶晶深远的夜空,满脸浪漫的情怀,他说要把宋钢的骨灰盒放在太空的轨道上,放在每天可以看见十六次日出和十六次日落的太空轨道上,宋钢就会永远遨游在月亮和星星之间了。

    “从此以后,”李光头突然用俄语说了,“我的兄弟宋钢就是外星人啦!”

    (全文完)

    2006年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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