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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那么,留下此人,对王朝的发展一定有用处。
毕竟,这世上的天在人祸不少,姑且不谈人祸,每个国家可能遭遇到的天灾就有不少,比如洪灾、旱灾、雪灾、地牛、山崩、风暴等,若能因为裴九的一句话,提前做出准备,必定可以减少不少人员伤亡和钱财损失。
“曾经,我也很在乎天下苍生,甚至那一度是我认定最重要的事。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我人生中最在意的东西……”裴九在一阵漫长的沉默之中,才缓缓抬起眼,那双狭长的眼底,没了往日世故的笑容,黑压压的,宛若一口古井,看不到此人的深度。
秦长安的脸上不见任何慌乱,她的双手交握着,十指上只带着一枚戒指,不是寻常可见的宝石戒指,而是一枚罕见的金色琥珀,琥珀里头还有着一朵粉色的桃花,裴九看到了,心中咯噔一声。
“那是永生花吗?”
她讶异于隔着一层纱帘,裴九的眼力还能这么清楚,当然,更好奇的是,他看得懂这枚琥珀的价值,一看就是内行,而非门外汉。
怎么可能?
裴九不过是个普通小百姓啊,他的身世连落魄公子哥都够不上,而且几乎是出生以来,家境就极为潦倒穷困。而后,又是一直跟最底层的人们混成一团,若说他是个懂琥珀的行家,甚至能够精准地看一眼就说出“永生花”这三个字,其中必有隐情。
“没错,这就是永生花。”秦长安心头登时一片雪亮,至今,这块琥珀似乎是跟裴九谈话到现在,他唯一流露出兴趣的东西。
裴九定定地看向她,眼神里果然闪烁着不一样的光彩,一看就是识货之人。
她心中微微一颤,却不由自主地将左手覆上了右手,遮住了自己的戒指,笑的很冷。“可惜,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可以考虑,不过,这东西不成。”
他愣住,其实,他并未生出贪心,他只是诧异于能看到永生花这样上等又独特的琥珀,情不自禁问了句,却被当成是贪得无厌之人了吗?
他跟她,至今不过数面之缘,秦长安这个女人,无论是靖王妃,还是成了如今的秦皇后,她从来不是以那些浮夸又奢华的装扮赢得别人的注意。她总是宛若一阵清风,有时候是春日的暖风,但有时候,是隆冬的寒冽冷风。
而当一个从不在意外表和首饰的女人,如此看重一颗戒指的时候,可见这东西,必然有着不同的意义。
“是他送给你的吗?”
裴九一出口,就被面瘫大宫女白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她当真想不清楚,裴九此人的脑袋是否跟明云一样,应该打开头骨,看看里面是否哪里不对劲。不单对皇后大不敬,对皇上也是如此,果然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秦长安不置可否,毕竟她跟裴九身份悬殊,她完全没必要回答裴九的问题,但这样的反应落在裴九的眼里,自然就是默认。
但裴九的神情,刚刚还是永生花的惊讶,此刻眼神已然黯然神伤,变化有目共睹。
不由地让她这么想,裴九果然还是暗暗恋着龙厉吧,因此看到心仪之人送给她的礼物,才会吃醋和落寞吧?
秦长安轻轻咳嗽了声,觉得应该把话挑开了说,面无表情地道。“裴九,你喜欢男人我管不着,不过,喜欢有妇之夫就是你的不是了。”
裴九忍不住强撑着自己的精神,才能稳住混乱的情绪,他几乎找不到自己伶俐的舌头,万分尴尬地喃喃。“我喜欢的……是女人。”
并未细细地听他的回应,先入为主的反应早已让她认定他无非是为自己解释罢了,毕竟要一个男人在众目睽睽下承认自己的“不正常”,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
“此事若不是我一直压着,裴九,你以为你还能如此快意地在外头喝酒赌钱么?皇上若是知晓此事,必定勃然大怒,到时候,你可曾想过后果?”
说完这一番话,她自如地转过身子,拿起茶几上的一小碟豌豆黄,用勺子挖了一块,细细品味着,如今怀孕已有三个多月,不单嗜睡,胃口也越来越大,这不,才谈了一会儿,她又饿了。
翡翠很贴心地在她可能停留的地方,全都会准备一些点心,只要她肚子饿了,就能找到东西填饱肚子,完全不必等御膳房送来膳食,折腾自己也折腾别人。
裴九一脸苦笑。“谁说我喜欢男人?我这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嘴里的豌豆黄还未来得及咽下去,她美目一瞪,白银急忙手快地送上温热的红枣茶,她大大地喝了两口,俏脸已然变得冷若冰霜。
“裴九,你敢发誓吗?!”她可不是他一两句狡辩,就能糊弄的无知妇人。
“我敢用自己的性命发誓,虽然不知道为何会让娘娘如此深以为然,笃定我喜欢男子,而且喜欢的还是当今皇上……”裴九一脸认真,是他鲜少给人正儿八经的模样,甚至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判若两人,有些陌生。
他在气恼,没错,他也会生气,不要看他平日常常挂着摘牌笑容,好似笑容不要钱,但事实上,他太生气了!生气的是,她居然一直误会,误会的是他好男风,误会他有断袖之癖,误会他在觊觎她家那口子!
他一脸怒气,满目嫌恶,更像是个年轻气盛的少年郎,甚至还带着点孩子气,仿佛她说他是个兔儿爷,那是对他男子气概最大的侮辱!
在这个关键时刻,气氛尴尬,不过,秦长安甚至有些想笑。
可是,裴九若不是偷偷喜爱龙厉的话,为何又做那些让人难以理解的偷偷摸摸的举动,让她内心不爽呢?
仿佛一把怒火烧到了五脏六腑,裴九也不知为何,冲破了自己一度严防死守的底线,他黑着脸,闷闷地丢出一句。“娘娘认为我这样的人,能胜任什么官位?”
“青天监是最适合你去的地方,不过,据我所知,要想进去,有十二道考试,完全不必科举来的简单。”
这是一个下马威吗?在劝说他来朝廷做事之后,却不曾给他提供任何捷径,不但如此,他还要跟所有人一起去参加劳什子十二道考试。
他的脸色已然难看极了。
“青天监五年才招揽一次人才,这次的人选只有两人,来报名考试的已有七十九人,要能脱颖而出并不容易,但这个地方,绝对公平公正,不看家世,不看背景,不看人脉。”她顿了顿,看了一眼沉默的男人,又说。“明日午时是最后的时辰,你可以仔细考虑一下,如果没把握的话,也不必勉强。”
裴九的眼底闪过一小簇火光,他本不打算当官,可是当他动摇了,她又毫不留情地泼了冷水,果真是……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啊。
“青天监的最高职位是国师,不过,这个职位已经空了一百多年。”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裴九一眼,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白银,送客吧。”说了这么多话,秦长安当真有些累了,无意再跟裴九周旋。
裴九缓缓地站起身来,他看到纱帘后的女子再度挖了一口豌豆黄,品着甜美的点心,垂眸的姿态有着少妇的柔美,看的他心中一暖。
豌豆黄是宫廷的点心,当然,御膳房做的出来的点心,并非只有着一种。
他突然笑了。“真是巧,我也喜欢吃豌豆黄。”
秦长安吃点心的动作稍稍一顿,却没有抬眼看他,只是对着翡翠点了下头,翡翠就用食盒搁了一盘豌豆黄,递给了裴九。
他喉咙一哽,逼自己强装镇定,提着小食盒,在面瘫宫女白银的无声催促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栖凤宫。
回到了下榻的客栈,他面对着桌上的那一盘豌豆黄,彻夜无眠,仿佛面前摆着的是一道绝世美味。
最终,在耳畔传来第一声鸡鸣声的时候,他不再如石像般呆坐着,而是以手指轻轻沾了一点豌豆黄,糕点一碰就碎裂,他尝了一下自己指腹上沾着的一小块豌豆黄,又是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哑然自语。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味道还是没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