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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王巴扎亲自送人离开,脸上的笑容沉下,这才带着管家回到正厅,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对着管家说道。
“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吧,改日给靖王送过去,记得,要小心点。”
“是,王爷。不过,靖王此人可信吗?”
巴扎重重抹了一下脸,神色依旧凝重:“自古皇家多骨肉相残,皇上本可以做个守成之君,可他既然心胸狭隘,一心想要消除自己兄弟掌控兵权对自己的威胁,那么,很快就会轮到各地藩王……这是迟早的事。先前,没有对乔傲势力下死手,除了靖王的嘱托之外,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想让此事消磨一阵时间,也让皇帝知道我在西南的地位重要,他好快些同意把孔雀王的爵位册封给我的儿子……如今,我总算知道,为什么皇帝迟迟不肯册封,便是因为他心中早有人选,哪怕最终给的不是乔傲,也会有别人取而代之。”
“乔傲如今身边只剩下一百余人,已经成为丧家之犬,哪有东山再起的本事?再者小的听闻靖王派人围着山埋了很多火药,他们已经成为笼中之鸟,乔傲成不了气候。”
“皇上无法答应我的事,说不定,换了靖王,就能保住我这个世袭的爵位,我的确该好好考虑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打断了乔傲的双腿,无论如何,不会给乔傲以牙还牙的机会,不管乔傲那个混蛋背后的人地位有多么尊贵。
乔傲若当真是被天子怂恿支使,那么,他对付自己是因为私下的恩怨,但除此之外,他必然还有其他的任务,比如,要对付那个刚刚离开的男人——当朝靖王。
马车停在龙厉下榻的院子,他刚走到花园,便朝着慎行伸出手,慎行反应很快,将那包瓜子仁拿了出来。
下一瞬,龙厉站在拱桥上,将手里的瓜子仁洒落在水池中,冷眼看着鱼儿争食,刚才他下意识地剥了瓜子,谈完事情之后,才发现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一盘瓜子仁自然不值钱,但他就是不想留在藩王府,虽然最想喂的女人不在身边,但他宁愿拿回来喂鱼。
免得被巴扎那头熊吃了,他不配。
慎行低声问。“爷,您觉得孔雀王怎么样?”
“外强中干。”他沉笑,或许巴扎几十年前是个孔武有力的武将,但当了几十年的藩王,一身肌肉都养成了肥肉,战事少了,不管是脑子还是身体都变得迟缓,总而言之,巴扎的眼光肤浅,心里的格局也小了。
但对他而言,这不算是一件坏事,巴扎目前想要保住的,就只有藩王的地位,不让当年瞧不起的穷小子爬上自己的脑袋作威作福。他大可利用巴扎内心的急迫,调查出有关乔傲背后的秘密,而针对乔傲背后有人的猜测,也不全然是猜测。
今天乔傲突然让几百人利用镜子湖畔的有利地形,伏击了在湖畔垂钓的他,本就是想用人多势众,杀个措手不及,尤其是打算除掉看起来一身闲适的龙厉。
他故意不穿盔甲,故意在湖畔钓鱼,故意只带几个侍卫,就是想把乔傲引出来。
乔傲再怎么凶狠残忍,论阴谋诡计,怎么能跟从小就生活在诡谲局势下的龙厉相提并论?
因此,乔傲注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这一次的试探,龙厉很清楚,乔傲的最终目的是要杀了他,或许唯有杀了他,才能让乔傲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孔雀王的爵位,又或者,巴扎那个已经出嫁的大女儿……如果乔傲当真对那个女人还有感情的话。
但那些对龙厉而言,并不重要,巴扎势必会站在他这边,只因他跟朝廷、跟皇兄之间,早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孔雀王真以为天高皇帝远,什么都敢做了,不过目前本王还需要他。”他定定地站在拱桥上,环顾四周。
这处院子也是巴扎名下的,他三日前才从军营搬到这儿,离军营不远,胜在清幽。明知道巴扎等不及要见他,但他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巴扎的拜帖,要巴扎知道,哪怕他们互相利用,他还是堂堂亲王,地位跟这个异性藩王完全不能比,巴扎在自己的封地上作威作福惯了,那是在他没来之前,但既然他来了,巴扎就不得放肆。
“信送出去了吧?”龙厉话锋一转。
慎行点了下头。“已经在路上了,八百里加急,十天后就能抵达京城。”
龙厉眯了眯黑眸,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由地想起这个时辰,秦长安会在哪里,做些什么?
天色已黑,她应该是在靖王府,他不在身边,秦长安多半又是窝在自己的炼药房,忙活她自己的事情,稍晚一些,她才会回到主屋歇息。
说不定,没有他的阻扰,她会把儿子从乳娘身边抱过来,那张他跟她一起不单能躺着还能滚来滚去的大床,此刻却被另一个男人霸占。虽然这个男人是他的儿子,但一想到龙羽那小子能贴着那具温暖娇躯,甚至躺在她的胸口把玩着秦长安的长发,他总是有些吃味。
那些,原本只是他一个人的权利。
一股浊气从心中油然而生,他突然有些不耐烦,一封信从西南传到京城,至少需要十日更多,同样的,从京城传来的消息也是如此。
“还是太远了——”龙厉微微蹙眉。
“爷,王妃自有化险为夷的本事,您不必过分担心,其他女人或许会成为俎上鱼肉,但属下认为王妃不会。”慎行眼尖,低声说。
龙厉被慎行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斜睇着他,清冷的面容出现了几道裂缝。“既然他可以不顾兄弟之情,自然也不会因为长安是本王的女人而对她多几分宽待。”
弟弟都可以不要了,还要弟妹做什么?
秦长安这次要面对的,是当今天子龙奕,他当然不会对秦长安痛下杀手,但必然会趁着自己远在西南,对秦长安刁难几回,是少不了的。
站在主子身后,慎行渐渐没了笑容,跟随龙厉十来年,自然明白龙厉的性情异常鲜明,却很少为任何人发愁,果然娶了媳妇之后,仿佛就从高高在上的魔头,落了地面,成为跟他们一样的凡人。
“本王再三交代,不让她跟宫里起正面冲突,怕就怕她又把本王的话当耳边风。”龙厉的眉心又是一皱,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唯独语气里却泄露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一丝柔软。
慎行忙着接话。“爷,不是给王妃留了孙武和李闯吗?还有其他暗卫兄弟呢……”
龙厉的心微沉,打断他的话。“以她的倔脾气,会轻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吗?一旦她打定主意,暗卫是拦不住她的。”
一时之间,慎行不知该如何回应,眉头皱了起来,见龙厉举步回到屋子,才挤出一句话。“爷,王妃有自己的主见,她若是做了决定,必定心中已有对策。”
“出去吧。”龙厉挥挥手,事实上,他当然比慎行更了解秦长安,只是关心则乱,再者,无法及时得到有关她的消息,总让她放心不下。
和衣躺在大床上,帐幔挡去屋内的烛光,屋外蛙鸣一片,哪怕是夜间,依旧暑气翻腾,让人难以安睡。
他从未如此思念过一个人,除了在两方厮杀的时候,他无暇分心之外,一旦停下手中的事情,就会忍不住去想她。
不把她放在自己身边,或许是对的,毕竟如今的处境,一步错,步步皆错。
但哪怕这么想着,还是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内心一股无形的烦躁,将人越缠越紧,很难介怀。
龙厉不由地想,秦长安这个女人必然是一种毒药,而他早早地就中了她的毒,这些年下来,毒性早已入侵他的皮肤骨肉,这辈子都无法解开了。
龙厉径自起身,坐在桌旁,面前摆放着棋盘,他没有喊来任何手下,只是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自己跟自己对弈起来。
时辰,已经过了三更,但龙厉的脑海里依旧思绪分明。那张白皙如玉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透着一股子清贵和漠然的味道,下完三盘棋之后,他面对面前的棋局,却有着一瞬间的恍惚,沉默了许久,才落下手中一直把玩的棋子。
这一步,已然决出胜负,龙厉的唇畔这才生出明显的笑意,无声喟叹。“皇兄,若是你,这一步你会怎么走?你以为布下了天罗地网,但究竟是个死局,还是仍有生门?”
……。
从京城到小行宫,不过花了一日功夫便已经抵达。
金雁王朝有两处行宫,一处在雁山之下,那里离京城更远,至少要走上十日,记得她在多年前,跟着龙厉去春猎,曾经在那个行宫住过一晚。
至于此处,是百年前建立在此地留下的行宫,那个已经遥远的让人记不起名字的国家,但对建筑却有着不凡的目光,虽然不如雁山脚下的行宫浩大壮阔,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太祖皇帝打下江山之后,很满意此处的亭台楼阁,便不曾命人拆下,直到太宗皇帝执政的时候,国家彻底安稳下来,战事也少了,觉得这个地方不够华丽,重新选了一处地址。耗费整整五年时间,建造了属于金雁王朝真正的行宫,往后皇帝后妃的避暑胜地,往往去雁山行宫,这处小行宫却是不太派得上用场。
从马车上下来,日头依旧很晒,身边翡翠殷勤地给秦长安打伞,白银跟一个婆子把行囊提到院子里去,皇帝跟皇后住在东边,离这里有一段距离。
她向来能够随遇而安,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只因她很清楚,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可可以推脱不来行宫,却无法阻止皇帝对付她的心思,还不如看看,皇帝还能耍出什么样的手段。
轻轻接住一片从半空中飘落的竹叶,秦长安的眼神微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