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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光烘托出一道纤细的剪影,曲线少了几分玲珑,实在是太瘦了点,但是柔柔的,轻巧的,像是春夜里的花蕊,在风中微微颤动。
十七岁少女蒋思荷称不上美人,多年后,二十六岁的少妇蒋思荷依旧称不上美人,五官不够精致,身材不算玲珑,但是这种恬淡的感觉,却是龙奕此刻内心最期待的。
仿佛,两人什么都不用说,只是静静地对望着,他就能卸下满心疲惫和烦躁。
或许,这还不算是爱,但是,龙奕享受其中。
他轻轻地走到她的身边。“皇后在想什么?”嗓音是自己也意料不到的沙哑。
他在几天前刚刚惩罚了楚白霜,曾经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惜贵妃,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贵人,而且被禁足半年,珍秀宫只许进不许出,除非他愿意屈尊降贵去见楚白霜,否则,这半年楚白霜就相当于被软禁,没有丁点自由,更不可能出现在蒋思荷的面前,让蒋思荷情绪波动。
或许这才是可以同时保护这两个女人的最好方法,其一,能让蒋思荷心情平和地顺利生下孩子,其二,也让楚白霜彻底冷静下来,不再闯祸,自寻死路。
“臣妾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放纸鸢。”这句话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甚至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放纸鸢?
龙奕顺着她的方向,看了看窗外昏沉阴暗的天色,转眼就要到除夕,京城的天气依旧很冷,怎么可能放纸鸢?
“皇后太心急了,四月天才适合出去踏春,放纸鸢——”龙奕顿了顿,双手抚上她瘦削的肩膀,继而坐在她的对面,这才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心头一惊。
那是……他从未看过的蒋思荷,她面对他的时候,虽然笑容总是很浅淡,但眼里从未有今日的满满哀愁,不管掌管后宫的事务多么繁重,不管处理多么棘手的琐事,她都是从容不迫,进退有度,秉持着一贯的大家风范。
但是此刻她的眉眼之间,是化不开的愁绪,那双细长的眼睛没了往日的冷静自持,反而被混沌的迷雾缠绕,她看着朝着自己微笑的皇帝,缓缓地勾起嘴角的笑容。
“今年的冬日太漫长了,臣妾一直在盼着春日来临。”
龙奕当然不可能愚蠢到认为蒋思荷是单纯地谈论天气和季节,对她心里有愧,所以英俊的脸庞柔和了几分,握住她过分细瘦的手。
“皇后进宫快五年了吧,一直为了宫中事务操劳,朕理应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就这么说定了。等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你养好了身子,正是五月份,天气暖和,风和日丽,你若想要放纸鸢,我们就去放纸鸢。”
蒋思荷的眼底微微一亮,稍稍驱散了眉眼的阴影,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臣妾是随口一说,皇上不必放在心上,其实臣妾从未放过纸鸢,也不会放纸鸢。更何况,宫里每日都这么多事,皇上一定走不开……”
这就是他的妻子,任何事都把他放在首位,她一贯如此,而非惺惺作态,只因他是她第一个男人,更是她的丈夫,哪怕她知道两人没有深厚的感情,她还是谨守本分,视夫为天。
“你不会放纸鸢?”龙奕有些意外,毕竟后宫妃嫔的消遣很有限,除了日常的琴棋书画之外,被关在深深宫墙内的后妃们能想到的,无非是春日放纸鸢,秋日赏落叶,冬日踢毽子。他曾经在后花园撞见过几次,几个年轻后妃才十八九岁,追着在天上飘舞的纸鸢跑着,脸上红扑扑的,笑得开怀。
他没想过蒋思荷居然不会放纸鸢,这种东西,有什么会不会的?
蒋思荷垂眸一笑。“以前在蒋家功课多,规矩也多,臣妾本是喜静的性子,日子便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
龙奕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以前她是嫡长女,蒋家对她有着不同的期待和厚望,早就知道她一定会嫁给某一个皇子,所以她在少女时代,本该无忧无虑,但却被迫学习宗妇不得不学的一套礼仪和规矩,甚至是当家主母为人处世的手段。
眼前的女人,显然没有好好享受过,进了宫里,就更无享乐的机会。
将她瘦的只剩一层皮的手抓得更紧,龙奕不知为何自己突然无比激动,他正色道。“皇后过去为了嫡长女的身份,牺牲了不少。”
“谈不上是牺牲,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蒋思荷浅浅一笑,回头继续看向窗外,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臣妾是这样,皇上也是这样。”
他如鲠在喉,不知道蒋思荷到底在看什么,冬日没有什么好看的花草,更别提如今已经天黑了,但是她这样怡然的表情,却让他心中紧紧揪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无法舒展。
“虽然谈不上后悔,但臣妾的确有点遗憾……若臣妾不是蒋家嫡长女,兴许就能体会到人生更多种滋味,也不至于插足在皇上跟楚白霜之间,造成如今三人都不快乐的局面。”半响之后,龙厉听到蒋思荷稍显清冷的嗓音,从空气里飘过来,被他握在手心的手,挣扎了下,最终抽离开来。
“皇后——”他皱紧了眉头,这样的遗憾,由蒋思荷说出口,他竟然有种无地自容的窒息感。
万人之上的帝王,却被自己的皇后,戳到了痛处。
他竟然不知道,蒋思荷还有如此尖锐的一面,她向来是温和大度的,至少他是这么认为,就像是一颗圆润的石头,除了摸上去冷了些,没什么棱角。
这样的女人,适合当妻子,不适合当情人,曾几何时,他是这么想的,如今,他却因为自己一时的想法,自惭形秽。
遗憾,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这两个字,会是蒋思荷说出来的。
跟蒋思荷成亲九年,是他对她太不关心,太不了解,还是太过抽离?
天子的尊严,不容许自己的女人流露出任何的悔恨之情,更别提他已经对蒋思荷有了不同的情愫,他拉着蒋思荷的手,将那微凉的手压在自己的胸口。
“皇后,没有遗憾,朕刚才说的,你要记得。我们两个当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朕一定会在明年春天带你去宫外转转,我们去行宫住几日,你说如何?你不会放纸鸢,朕教你,皇后如此冰雪聪明,一学就会。”
蒋思荷却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她心如止水,在这半年里,她体会到秦长安的那句话,三个人走一条路,的确太窄了,太挤了。
她并不是没有嫉妒,而是,不敢表现出嫉妒。
按理说,她应该觉得欢喜,毕竟皇帝没有被楚白霜的计谋蒙蔽了双眼,将楚白霜贬为贵人,她或许应该用一张笑脸来迎接皇帝,但是她却察觉不到任何的欢喜。
楚白霜的反间计,她猜到了,能想到用琳琅的身份来栽赃她,其实楚白霜真的很聪明。
但她还是不安,当真是投鼠忌器,杯弓蛇影吗?
龙奕的脸面挂不住了,加重声音,又说了一遍。“朕从未好好地陪过你,至少陪你放一次纸鸢,朕绝不食言。”
“臣妾听到了,皇上。”她又是一笑,却是心不在焉。
她明白的,皇帝在意的,是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因为太医说过,从脉象上来看,很可能是个男孩。
若不处置楚白霜,这个皇帝盼了多年的皇子很可能中途夭折,皇帝这么做,怕也是心不甘情不愿,不得已为之。
他必须让自己安心,如果,他还想要这个皇子的话。
而她,何必还在乎他许下的承诺,奢望在春花浪漫的某一日,跟他一起走在宫外,享受迟到多年的夫妻生活?
江南宿州。
半个月过去,头一回当娘的秦长安,面对一个新生婴儿,做事渐渐不再慌乱,身边的几个婢女跟着一个经验丰富的婆子学了不少照顾孩子的方法,也能老道地帮助女主人应付不同的突发状况。
孩子每一日都在变化,对于秦长安而言,这无疑是不小的惊喜。
虽然她先前对如意也很好,但毕竟龙羽才是她怀胎十月从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这里的情感自然不能相比。当她一天天看着儿子的肌肤变得白皙细腻,五官慢慢长开了,谁也不能否认,羽儿当真长的很好,他跟龙厉的五官极为相似,眉眼和薄唇都跟龙厉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异样,若硬要说哪里跟她相像,似乎只剩下那双耳朵。
秦长安每每这么想,就有些不高兴,凭什么她怀胎十月,这个儿子却不怎么像她?
一到天黑,孩子便交给龙厉请来的乳娘,就算晚上要起夜,也有乳娘跟丫鬟细心照料,秦长安终于可以在夜晚踏实地睡到天亮,再加上在月子里,她写了补身的药膳方子,短短半个多月,就把自己补得气色极好,白里透红。
这一日,她照样从玛瑙手里接过醒来不久的儿子,哼着不成调儿的摇篮曲,可是没多久,刚才还笑哈哈的婴孩就皱了皱眉头,哇哇大哭起来。
“翻脸比翻书还快,长的像你父王也就算了,千万别随了他的坏脾气。”秦长安无奈苦笑,知道是孩子饿了,说也奇怪,这个孩子贪吃的很,活像是饿死鬼投胎,呸,这话当然只是在心里想想。
她的动作熟练,游刃有余地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解开身上的寝衣。
怕是这好胃口倒是随了她吧,否则,以龙厉对吃食那么刁钻的癖好,会不会从还是婴孩的时候起,对奶水都极为挑剔?
一想到那副可笑的画面,她就忍不住想笑,而且,就这样笑出来,眉眼弯弯,清亮的眼睛闪烁着耀人的光芒,让龙厉迷了眼。
他一处理完手上的事,就直接回了屋子,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抬起头,瞥他一眼,停下手里继续扯开衣裳的动作。
龙厉看出她眼里的讥诮,自嘲地扯唇。“你有点紧张,本王又不是外人,你何必不自在?”
她别过头去,咬了咬牙,视线落在满眼泪水的儿子脸上,不再看他。“今日你没事可做吗?”
他无言地望着她在烛光下更加白皙的侧脸,睫毛弯弯,鼻头娇翘,敞开的白色衣领露出弧度优美的一段脖颈,为了方便哺乳,寝衣里甚至连一件肚兜都没穿……
秦长安感受到背后那一道目光,愈发炽热,实在难以忍受,终于怒瞪美目,没好气地骂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龙厉却不疾不徐地笑了。“本王从未看过女子喂奶。”
这是什么浑话?!
她身子一凛,瞪向他的明眸险些喷火。“你小时候不也有宫里的乳娘吗?怎么就没看过?”
但话一出口,秦长安就后悔了,毕竟龙厉曾经说过,那个乳娘暗中跟侍卫在他的床上勾勾搭搭的混账事,导致他养成了对任何人都冷漠无心的性子,而且,最痛恨被背叛。
龙厉的脸色微微一变,却并未变得更阴沉,而是风轻云淡地说了句。“或许你是对的,乳娘终究不是亲娘,至少她们在喂养孩子的时候,不会流露出你脸上的表情。”
“什么表情?”她的声音柔软,浅浅一笑。
“祥和、满足。”龙厉说的简明扼要,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攫住她的下巴,薄唇擦过她的唇角,眼神幽深几许。“而且,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