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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妒妇的人,怕是以后也全都知道了。
秦长安稳稳当当地坐在位子上,她既然选择在万众瞩目的这一日出来,就不怕别人知道,当然,最好有心之人把消息传到康伯府和皇宫里去才好,那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她朝着凌云挥了挥手,甚至不曾站起来,但眼底有着讶异:“凌当家,你不是应该回北漠了吗?有什么事耽搁了吗?”
上次见面,是在飞鸿场,按理来说,已经过了凌云提起要离开京城的日子。
“先别说了,我知道那边还有条通道,跟我走吧。”凌云转头,官兵已经到了前面几桌,在慌乱之间,他顾不得太多繁文缛节,一把抓住秦长安的手腕,压低嗓音。
“我为什么要走?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秦长安笑道,眸光里藏着很多东西。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想看你出错?”凌云眉头紧蹙,那张风光霁月的俊脸上,却是露出真挚的担忧,而让他温和却疏离的眼里,有了些许暖意。
那一刹那,秦长安觉得以前的温如意回来了,那种眼神,是温如意一个人才有的。
“谢谢凌当家的关心,不过,我没关系。”她不疾不徐地说,又是微微一笑,却将手从他的掌心抽了出来。
说话间的功夫,耽搁了一些时间,有一个官兵已经冲到她们这桌,白银身怀习武之人的敏锐,早已面如寒色地站起身来,以防有人对秦长安不尊敬。
但那个官兵只是瞪着大眼,仔仔细细看了八仙桌旁的几人,皆为年轻女子之后,就直接往后面几桌走去,很显然,她们不是官兵的目标。
凌云不太放心地看向她。
她神色自如地一摊手:“凌当家,若是不嫌弃我们动过这桌的话,不如加一双筷子,坐下来吃个饭。”
“恐怕不妥,毕竟我们之前的生意已经成交了。”凌云并未坐下,依旧站在桌旁,心中万分克制。
“难道凌当家在做完这笔生意之后,就想收山不做了?不知你对将来有何打算?”
官兵搜罗了一番,但是最终还是毫无结果,特别是官兵头子,面色奇差无比,酒楼的掌柜慌慌张张地走到他面前,赔笑问道。
“官爷,不知是出了什么事?这么突然来搜人?”
“逃了一个人,我们正在全程追捕,刚才追到西街,明明有人看到他跳进了宏观楼的后院——”他话说到一半,又冲着手下狠狠瞪了一眼:“好好搜!别偷懒!”
“不会是逃犯吧,他哪里不好躲,躲到我的宏观楼来了?这让我还怎么做生意啊……”掌柜面如土色,锤了自己的大腿两下。
“掌柜的,你长点心,一旦见到一个一人半高的粗壮男人,记得马上报官!”
官兵头子听着手下的禀告,沉着脸,立马调转了身子,怒气冲冲地走出酒楼。“把西街每一家店铺都给我翻个遍!”
秦长安目送着十几个官兵风卷残云般消失在她的面前,凌云依旧沉默不语,她挑了挑眉,没再继续逼问。
幸好小插曲,也只是维持了一盏茶的功夫,受惊的说书人林先生再度笑逐颜开地登上了台子,“唰”一下打开了手里的无字折扇,继续滔滔不绝地讲述其王爷和王妃的爱恨情仇。
凌云听了一会儿,脸上毫无喜怒地问。“拿皇族当成话本子的主角,作为寻常百姓的笑料谈资,这个说书人也该抓起来,以儆效尤。”
秦长安眼波一闪:“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对这个话本子挺好奇的,若只是些夸大的话语,不曾歪曲事实,把黑的说成白的,这些人也并无罪过——”
“我暂时不回北漠了。”又是沉默了半响,凌云才轻声说,语气极为平静。
她但笑不语,但眼神里却有着一抹探究。
不等秦长安开口,便知道她心里所想的是什么,凌云再度开口。“其他兄弟在两天前已经回了凌家堡,我来到金雁王朝后,总觉得这个国家太过熟悉,兴许我留下来,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也能迟早找回自己的身份。”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她嘴角的笑意一分分流逝,语气听来还是有几分恰到好处的生疏和客套。
“陆夫人上回不是提了一个有本事的大夫吗?我改变主意了,请你牵线搭桥,让我见见他,看看我的失忆症是否还有挽回的余地。”明知秦长安以医术见长,但他却将避嫌放在第一位,他是想治好自己的毛病,但更不愿牵连她。
“那好,我为你引荐一下,至于能不能治好,我可不敢打包票。”
“多谢陆夫人了。”凌云说完这句,就主动告辞。“我还是住在原来的客栈,若有消息,烦请夫人派人前来通知一声,凌某不胜感激。”
“小事一桩。”
等人一走,大堂下的故事也听得差不多了,掌声之后,客人陆陆续续地离场。
秦长安摇晃着杯中的酒水,却只是嗅闻一下,白银瞧着她对着一杯酒发带,又黑又长的睫毛低垂着,修长的脖颈在红色衣装的衬托下,让人觉得美的惊心动魄。
她若有所思的模样,沉静中透着纤美,犹如一条清澈潺潺流动的小溪,看似温润,实则能将尖锐的石头磨光棱角。
说书人孙先生下了台,两名舞娘上台来,巧笑倩兮地跳起舞来,秦长安觉得没了兴趣,直接喊白银付账,五人走出了酒楼。
无意间遇到了温如意,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些什么,但一时半会儿却又很难说清楚那是什么情绪。
难道,他是想起了某个支离破碎的片段?才会怀疑她的身份?
可惜,南阳的事还没有彻底浮出水面,南阳曾经支持温如意回国的那些人是否还在,还是早已被君王肃清,即便他想回去,若是回去了孤立无援,同样是死路一条。
所以此事,反而急不得。
她握紧了双手,继而放松,再度紧握成拳,绷紧了身子,大步走向门口,牵起了骏马,正欲翻身上马,却看到不少行人交头接耳。
“快,快去看!”
“刚才那个人被抓住了?”
“是啊!听说长的可吓人了!”
……
民众一窝蜂地朝着菜市口跑去,连带着秦长安也将马交给白银,疾步走向前方。
一个男人,被关在笼子里。
秦长安扬起了脖子,这个笼子真高大啊,当然,真正高大的人,是笼子里的这个。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身量实在高,有一人半高,极为魁梧,身上的粗布衣裳好似随着他的挣扎,随时都可能被崩坏,那满身恐怖肌肉,就算隔着一层布衣,都能看的明显。此人的头发很短,耳朵上带着银色耳环,满头是血,一双眼睛透着野兽般的凶狠,脚上带着一双脚镣,但脚镣之间的铁索却早已断了。
真不敢想象,手指粗的铁链也能被人生生拉断,可见此人有多么力大无穷,简直是身怀怪力。
围在旁边的,还是刚才那一批官兵,官兵头子一把抓过一个五十来岁瘦小猥琐的男人,把他压到铁笼前,骂道。“陈三,逃奴你也敢拐?胆子不小啊,活的不耐烦了?牢饭好吃是吧!”
陈三拼命否认:“官爷,小的不知道他是逃奴啊……。他脸上没有奴字刺青,小的是冤枉的啊……”
原来这个陈三,是人贩子。秦长安目光一转,再度落在铁笼角落那个强壮高大无比可怕的男人,他是逃奴吗?
一时之间,有些感同身受,心中百转千回。
曾经,她也是官奴,甚至,也曾经被关在笼子里,笼子外面蒙着密不透风的黑布,把她从官奴市场送到了斗兽场。
“不知道,去你奶奶的不知道!”官爷忍不住爆粗:“你自己说说,你十几岁就进了大牢,光是拐卖幼童,怎么说也有二十几个孩子了吧!这大牢你进进出出,没几天就重操旧业,你奶奶的真想死在大牢是不是!”
话音未落,就在她眨眼的瞬间,铁笼里的猛男突然有了不小的动静,好似一头动作迅速的狮子,毫无过高身量给人的迟钝感,冲到笼子栅栏前,双手从里头一伸,牢牢地抓住人贩子的颈子。
他的力气很大,将人用力往笼前一拉,出乎众人意料的以手臂勒紧对方的颈子。
人群中的秦长安大吃一惊。
这时,她瞧见那个猛男虽然面容污秽,满是鲜血,但五官十分深邃,那双眼有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偏执炽燃着。
“你是人贩子?!你说过只要我跟你走,你就带我去见十三爷的!”
人贩子险些被他掐断了脖子,脸色涨的犹如茄色,直到官爷实在看不过去,才喊来三个官兵,用力扒开猛男的双手,把人贩子陈三救了下来。
“谁知道十三爷是谁?连个名字都不知道,你这个傻子!”陈三好不容易喘了几口粗气,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丑态毕露,骂骂咧咧地道。
“他虽然没有奴字刺青,但是昆仑奴,肯定是从北边修建长城逃出来的,把他带回去,免得伤了百姓。”官兵头子示意手下人把人贩子陈三也五花大绑,冷哼一声。“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常年要进去吃牢饭,怎么也不打听一下这人是不是你可以私自买卖的?这回进去了,至少五年。而且,你把他送到黄员外手里,黄员外死在了这厮手里,这一条人命,还没跟你算呢!”
“官爷,小的是不知情的啊……”陈三被人拖走,一路嚎哭,他把这个昆仑奴买给黄员外当成是耍玩的猴子,没想过这个大家伙却杀了以他取乐的黄员外,还从黄家连夜逃了出来。他是把大块头卖了几百两银子,可是要在大牢里待上五年,那就太不划算了。
但众人的眼神全都满是憎恶愤恨,恨不能用眼神杀了他,甚至有人暗中将石头砸上他的脑壳,他一激灵,马上闭了嘴,不再假模假样地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