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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次日苏习之雇了一辆大车,让张无忌和杨不悔乘坐,自己和詹春乘马而行。到了前面大镇上,詹春又给张无忌和杨不悔买了几套衣衫,把两人穿着得焕然一新。苏詹二人见这对孩儿洗沐换衣之后,男的英俊,女的秀美,都大声喝采。
两个孩子直到此时,始免长途步行之苦,吃得好了,身子也渐渐丰腴起来。
渐行渐西,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沿途有苏习之和詹春两人照看,一路平安无事。到得西域后,昆仑派势力雄强,更无丝毫阻碍,只黄沙扑面,寒风透骨,却也着实难熬。
不一日来到昆仑山三圣坳,但见遍地绿草如锦,到处果树香花。苏习之和张无忌万想不到在这荒寒之处竟有这般好地方,都甚欢喜。那三圣坳四周高山插天,挡住了寒气。昆仑派自“昆仑三圣”何足道的师兄灵宝道人以来,历代掌门人于数十年中花了极大力气整顿这个山坳,派遣弟子东至江南,西至天竺,搬移奇花异树前来种植。
詹春带着三人,来到铁琴先生何太冲所居的铁琴居。一进门,只见一众师兄弟姊妹均深有忧色,只和她微一点头,便不再说话。詹春心中嘀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拉住一个师妹问道:“师父在家罢?”
那女弟子尚未回答,只听何太冲暴怒咆哮的声音从后堂传了出来:“都是饭桶,饭桶!有什么事叫你们去办,从来没一件办得妥当。要你们这些脓包弟子何用?”跟着拍桌之声震天价响。
詹春向苏习之低声道:“师父在发脾气,咱们别去找钉子碰,明儿再来。”何太冲突然叫道:“是春儿么?鬼鬼祟祟的在说什么?那姓苏小贼的首级呢?”
詹春脸上变色,抢步进了内厅,跪下磕头,说道:“弟子拜见师父。”
何太冲道:“差你去办的事怎么啦?那姓苏的小贼呢?”
詹春道:“那姓苏的便在外面,来向师父磕头请罪。他说他不懂规矩,确是不该观看师父试演剑法,但本派剑法精微奥妙,他看过之后,只知道这是天下无双的高明剑术,但到底好在那里,却莫名其妙,半点也领会不到。”她跟随师父日久,知他在武功上极为自负,因此说苏习之极力称誉本门功夫,师父一高兴,便可饶了他。
若在平时,这顶高帽何太冲势必轻轻受落,但今日他心境大为烦躁,哼了一声,说道:“这件事你办得好!去把那姓苏的关在后山石室中,慢慢发落。”
詹春见他正在气头上,不敢出口相求,应道:“是!”又问道:“师母们都好?我到后面磕头去。”何太冲共有妻妾五人,最宠爱的是第五小妾,詹春为求师父饶恕苏习之,便想去请这位五师母代下说辞。
何太冲脸上忽现凄恻之色,长叹了一声,道:“你去瞧瞧五姑也好,她病得很重,你总算赶回来还能见到她一面。”詹春吃了一惊,道:“五师娘不舒服么?不知是什么病?”
何太冲叹道:“知道是什么病就好了。已叫了七八个算是有名的大夫来看过,连什么病也说不上来,全身浮肿,一个如花似玉的人儿,肿得……唉,不消提了……”说着连连摇头,又道:“收了这许多徒弟,没一个管用。叫他们到长白山去找千年老山人参,去了快两个月啦,没一个死回来,要他们去找雪莲、首乌等救命之物,个个空手而归。”
詹春心想:“从这里到长白山万里之遥,那能去了即回?到了长白山,也未必就能找到千年人参啊。至于雪莲、首乌等起死回生的珍异药物,找一世也不见得会找到,一时三刻,那能要有便有?”知师父对五姑爱如性命,眼见她病重难治,自不免迁怒于人。
何太冲又道:“我以内力试她经脉,却一点异状也没有。哼哼,五姑若性命不保,我杀尽天下的庸医。”詹春道:“弟子去望望她。”何太冲道:“好,我陪你去。”
师徒俩一起到了五姑的卧房。詹春一进门,扑鼻便是一股药气,揭开帐子,只见五姑一张脸肿得犹如猪八戒一般,脸肌绷得紧紧的,晶光泛亮,便如随时可裂开出血,双眼深陷肉里,几乎睁不开来,喘气甚急,像是扯着风箱。这五姑本是个美女,否则何太冲也不致为她如此着迷,这时一病之下,变成如此丑陋,詹春也不禁大为叹息。
何太冲道:“叫那些庸医再来瞧瞧。”在房中服侍的老妈子答应着出去。
过了不久,只听得铁链声响,进来七个医生。七人脚上系了铁链,给锁在一起,形容憔悴,神色苦恼。这七人是四川、云南、甘肃一带最有名的医生,还有一名藏医,都给何太冲派弟子半请半拿的捉了来。七位名医见解各不相同,有的说是水肿,有的说是中邪,所开的药方试服之后,没一张管用,五姑的身子仍日肿一日。何太冲一怒之下,将七位名医都锁了,宣称五姑倘若不治,七个庸医(这时“名医”已改称“庸医”)一齐推入坟中殉葬。
七名医生出尽了全身本事,却治得五姑身子越来越肿,自知性命不保,每次会诊,总是大声争论不休,指摘其余六名医生,说五姑所以病重,全是他们所害,与自己无涉。这一次七人进来,诊脉之后,三言两语,便又争执起来。何太冲忧急恼怒,大声喝骂,才将七个不知是名医还是庸医的声音压了下来。
詹春心念一动,说道:“师父,我从河南带来了一个医生,年纪虽然还小,本领却比他们都高些。”何太冲大喜,叫道:“你何不早说,快请,快请!”每一位名医初到,他对之都十分恭敬,但“名医”一变成“庸医”,他可一点也不客气了。
詹春回到厅上,将张无忌带了进去。张无忌一见何太冲,认得当年在武当山逼死父母的诸人之中,便有他在内,不禁暗暗恼恨。但张无忌隔了这四五年,相貌身裁均已大变,何太冲却认他不出,见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见了自己竟不磕头行礼,侧目斜视,神色间甚是冷峻,也不暇理会,问詹春道:“你说的那位医生呢?”
詹春道:“这位小兄弟便是了。他的医道精湛得很,只怕还胜过许多名医。”何太冲那里肯信,只说:“胡闹!胡闹!”詹春道:“弟子中了青陀罗花之毒,便是得他治好的。”何太冲一惊,心想:“青陀罗花的花毒不得我独门解药,中后必死,这小子居然能治,倒有些邪门。”向张无忌打量了一会,问道:“少年,你真会治病么?”
张无忌想起父母惨死的情景,本来对何太冲心下暗恨,可是他天性不易记仇,否则也不会肯给简捷等人治病,也不会给昆仑派的詹春疗毒了。这时听何太冲如此不客气的询问,虽感不快,仍点了点头,说道:“稍懂一点儿,可惜不精。”何太冲哼了一声,瞪他一眼,带他与詹春进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