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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劲手里也拿着一双筷子,筷子上还夹着菜,不过是左手。
先是一愣,很快,江雪籽就反应过来,这人左右手都会用筷子!昨天做出那副可怜相儿,根本就是逗自己玩的!想到昨晚上自己几乎都没什么心情吃饭,就是因为担心他手臂的伤势,又怕他吃不好。到后来,自己几乎都没吃什么,收拾完厨房,又被他拉去给他擦背。这人根本就没安好心!
展劲也发觉露馅儿了,在江雪籽把筷子往回收的时候,立刻追过去,一口咬住那块肉,嘴巴里含混不清地说:“嗯,籽儿你别跑啊,我还没吃到呢。”
这话说得足够暧昧了,对桌的展陆清咳一声,夹了口米饭,不言不语地垂目吃着。
江雪籽整张脸都粉扑扑的,终于把筷子从他嘴里拯救出来,立刻往碗沿一搁,站起身去端桌子中间的那盅汤水,把汤往他面前一撂,一张小脸绷得别提多冷了:“喝汤。”
展劲把嘴里的那块肉嚼巴嚼巴吞了,有点儿心虚地瞄了冷着小脸的丫头一眼,随即迁怒地瞪了对桌的展陆一眼。要不是这家伙非上赶着蹭饭,他也不至于一个疏忽大意,把左手会使筷子这事儿露了馅儿!好容易才享受了一回的超豪华福利,一眨眼的工夫就全泡汤了!展劲心里这个憋屈啊,不禁又狠狠地白了展陆好几眼。
展陆一掀眼皮儿,夹了口栗子肉,不咸不淡地说了句:“眼里进沙子的话,还是去照照镜子比较好。”
展劲连着夹了两筷子栗子肉,一边往嘴里送,一边不阴不阳地还了句:“吃完赶紧走,我们家真招待不起您这位大法官。”刚来一次,他就这么大损失。多来几次,他得什么时候才能把媳妇儿追到手啊?
展陆嘴角微提,看了一眼一旁闷头吃饭的江雪籽:“你招待不起,不还有雪籽吗。雪籽自己都说了,还欠我一顿饭呢。是吧,雪籽?”
江雪籽咽下口里的饭菜,轻轻点了点头。
展劲立刻奓毛了,眉毛一扬:“媳妇儿,这是啥时候的事儿啊?我怎么都不知道?”
江雪籽的眼皮一撩,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
展劲自知理亏,立刻闭嘴,过了一会儿,又可怜兮兮地撂下筷子,揉了揉江雪籽圆润的肩头,放软了声音说:“我的意思是,我这趟回来之后,你都还没请过我吃饭,怎么就能先请别人呢?”
展陆低笑两声,也来劲儿了:“展劲,你这脸皮,可比城墙还厚了啊!雪籽什么时候就成你媳妇儿了,还除了你,不能请别人吃饭了?”
这是原则性问题,展劲绝对不允许轻易放过。所以立刻脸色一凛,饭也不吃了,搂住江雪籽的肩膀说:“早八百年前就跟你说了,这是我媳妇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琢磨什么呢。我跟你说啊展陆,别的都成,这事儿,不仅没门,连窗户都没有!”
用过晚饭,展陆小坐片刻,便起身告辞。
江雪籽还在厨房收拾东西,展劲起身将展陆送到门口,靠在门框上,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
展陆的表情却非常淡,淡到几乎一般人看不出端倪。可展劲偏偏不是一般人,他观察人的本事本来就不一般,更何况眼前这个,还是跟他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亲兄弟。
展陆半转过身,望了一眼穿梭于饭厅和厨房之间的纤瘦身影,脸上的表情始终浅淡,眼底却透出不同寻常的深沉。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你打算就让她在你这儿住下?”
展劲既没点头也不摇头,而是目光沉静地反观对方:“这事,轮不到你过问。”
展陆收回视线,嘴角弯起一个不易觉察的弧度,这神情若由旁人来做,恐怕多少显得有些凉薄和失礼,可偏偏他却能做得既优雅又好看,且让人挑不出半分不是:“其实你心里也不确定吧?雪籽自己也说她不是十几年前的那个江家公主了。人会变,挑人的眼光自然也会随着变。你跟她之间,说穿了不过是曾经那点儿朦胧的好感罢了。”
展陆或许不是个多话的人,可他每说一句,都有自己的道理,也足以达到他最初的目的。
展劲连冷笑都没有,面不改色地回道:“总比你连一点儿回忆都不占的强。”
展陆微微掀唇,刚要说什么,就被展劲一个挥手打断了。他有点儿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似乎全然没把对方的挑拨放在眼里:“展陆,现在才来跟我说这个,没意思。这十年,我是有我的不对,可你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天,你跟她都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你也没像我似的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时候才能出军营。整整十年,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前些天也看到了。那个时候你在哪儿?我是没资格质问别人,但至少跟你比,我有。”
展陆的脸色微变,展劲却好像压根儿没看到一样,手肘不再把着门框,站直了身体,往台阶下走了两步:“你可以喜欢她,但我劝你趁早歇了那点儿小心思。从哥们儿手心里撬人,你觉得你有胜算吗?”
展陆随着他的动作,微微侧过身,也跟着他一起,往下走了几级台阶。
夏日天黑得晚,即便已经六点多钟,天光依旧大亮,夕阳璀璨。橘红色的光晕,毫不迟疑地从远处高楼的拐角照射过来,在两人的衣衫上打下一片亮光。
展陆穿的浅色,整个人都沐浴在一片暖色的余晖之中。他微微低头的姿势,侧脸显得异常柔和,可那半垂的眼,仿佛残月照雪,冷而犀利:“一切还未成定局,论成败尚且太早。”
展劲眯眼望着屋里的方向,两人虽然是面对面的,却错开半个身子,谁也没有瞧谁。听他说了这话,他只是轻轻嗤了一声,再开口时,并没有回应展陆的话,而是对着那个一边解着围裙,一边急匆匆走出来的身影,刻意放柔了语调说:“都收拾妥了?展陆还有点事儿要办,想先走。我送送他。”
江雪籽把解下的围裙叠了几叠,捧在手里,走下两级台阶,笑着看两人:“刚才说话还呛着呢,这么快就好了?”说得很轻很柔,没有半分调笑的意思,反而能听出浓浓的羡慕的意味。
展陆闻声转身,展劲顺势搭上他的肩膀,眯起一双眼,笑得特别真挚:“我俩每次见面都这德行,你以后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展陆略抬起头,嘴角挂起一抹清浅的笑,双手插兜,微一颔首:“刚刚收拾那么久,给你添麻烦了。”
这话说的,仿佛压根儿没有展劲的存在,而是他一个人,单独赴宴,来到江雪籽家里,与主人一同用餐。
江雪籽却误以为这句话,是展陆把她当成了展劲的家里人,故意客套才说的。而原本,展陆比她和展劲都要大一些,所以脸上也有点发烫,微微低了低头,绾了一下耳后的发丝,嘴角挂着浅笑说:“三哥你太客气了。”她依稀记得,展陆在家里那边排行第三,所以就按照展劲应该叫的称呼,叫了展陆一声三哥。
这句称呼一出口,不远处的两个男人,脸色都有了些许改变。展陆微微皱起眉,心里略有不快。展劲心里也没多高兴,虽说按规矩来讲,他该叫展陆一声三哥没错,但过去那么些年,他都没张这个口,江雪籽这么一叫,倒让他吃了不小的亏。而且让他当面听着这丫头叫别的男人哥哥,怎么听怎么觉得那么不是滋味儿。
江雪籽也发觉他们俩的脸色都不大对,一时更窘了,咬着唇,又跟展陆点了点头,道声再见,转身就快步去了屋里。
展劲才懒得管旁边这人是什么心思。江雪籽一走,他立刻把胳膊一撤,一边朝后摆了摆手,一边大步流星地上了台阶,头也不回,直接反手把门撞上。
展劲进了门,放眼一望,整个一楼,空无一人。嘿,这丫头什么时候属兔子了,蹿得可真够快的!
他一边把挂在脖子上那固定用的绷带扯掉,一边瞟了一眼手臂上那块渗出些微黄色药液的纱布,摸了摸额头上贴的那块纱布,然后不慌不忙地上了楼,嘴角挂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打开自己卧室的门,果然,这丫头正弯着腰,收拾他床上的那几样东西。
展劲索性也不关门,放轻手脚走到她身后,左手一捞,身体朝前一贴,将她抱个满怀,一条腿顺势跪在床沿。
江雪籽“啊”了一声,整个人差点儿朝前栽倒,搂着自己腰部的手臂极有力地一提,又朝后仰倒过去。火热有力的怀抱,从后面紧紧地贴着自己。
“想我了没?”展劲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额头,嘴唇几乎是贴着江雪籽的唇,低声问出这句话。
昨天赶回B市以后,因为江雪籽相亲的事儿,自己身上又有伤,一切都显得太匆忙。吃饭、洗澡、睡觉,第二天一早两人都要上班,后来又接连闹出那么两档子事儿,连局里的工作部署,带算计江梓笙那个死变态,一天一夜下来,他甚至都忘了问,之前十几二十天,几乎时时刻刻记在心上、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想不想他?
江雪籽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好像把她当成一枚珍贵易碎的珍宝一样。她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问话,乖乖巧巧地点了好几下头。
展劲眉开眼笑,连连在她嘴唇上偷了几个香,嗓音微哑地哄她:“乖,说想我。”
一整日的奔波疲惫,心力交瘁,满腔的恨和怨,那些重拾的狠决和冷漠,仿佛在这一瞬间,全都随风消散了。这个男人太懂得怎么让她卸下心事,仿佛不过随手一挥,就赠给她满满的心安,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依靠他,想要放纵自己去沉醉,甚至是张口对他撒娇。
白日里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江雪籽彻底放下心里的一切沉重,还有那难以启齿的愧疚和负罪感。揭开通往过去与将来的帷幕,她清楚地看到自己曾经的单纯和愚蠢。也是因为这样清醒到让人感到疼痛的感受,让她能够第一次坦坦荡荡、无拘无束地面对眼前这个,从重逢起,就想着要一心一意对待她的男人。
所以她彻底地放松下来,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眉眼间闪过惊讶的一瞬间,踮起脚,嘴角含笑,轻轻吻上他的唇。同时,以自己所能做到的,最轻最甜的嗓音说道:“想你,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