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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股文精通五个字,真的是戳中了张琛的软肋。他不知道朱二跟着皇帝钦点的武艺教头学武学得如何,他只知道,每天在半山堂的课,他都学得相对轻松自如,可每三天一次,晚上那位老翰林给他上的八股文特训,他都学得想死!
他现在一丁点都不想再碰什么破题、承题、起讲……他只想让那制式文章滚蛋!永平公主好端端的金枝玉叶,为什么就会更喜欢八股文胜过诗词歌赋呢?明明诗词歌赋朗朗上口,至少背一篇诗词歌赋比背一篇八股范文要容易多了!脾气也太怪了!
“小先生,你能不提这一茬吗?”不提八股文,咱们还是师生俩……
张寿见张琛一面抱怨,一面还是回到原位坐下了,他就笑道:“九章堂去宣大的这批人,其实我不担心,因为王大尹是一个刚直强项却又能力卓著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有担当,所以其他人只要跟着做事就好。可去邢台推广新式纺机,说实话很可能吃力不讨好。”
“吃力是因为有大皇子在沧州,可以说去邢台的人时时刻刻都会被人拿两边来比较,但张武和张陆的身份和大皇子却是天壤之别,劣势太大,两方得到的支持和资源都毫无可比性。至于不讨好,是说邢台那些靠纺织为生的人,很可能会对你们产生敌意。”
“这又是为什么啊?”这一次,张陆忍不住难以置信地问道,“用了新式纺机,他们每天纺出来的纱能多上好几倍,这收入岂不是会增加很多?他们为什么反而对我们有敌意?”
张寿看了一眼其他人,见张武也是一副赞同张陆的表情,朱二也在那连连点头,张琛眉头紧皱显然也想不大通,齐良在那攒眉苦思,只有陆三郎一脸若有所得,却好像又说不太出来的样子。
当下,他就直截了当地说:“前些天,我记得在半山堂和你们讲过王安石变法。他明明是一心为公,为什么这些看上去很好的新法,却会失败,我也都解释过。你们想一想,青苗法和如今皇上要你们去推广新式纺机,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要知道,我最初对你们提过一次的计划,也只不过是想着把新式纺机用借贷的方式租给那些纺工,让他们用每日出产的一部分纱线来抵偿租金。”张寿有意抛砖引玉,却是压根不提,他给皇帝的计划上,已经有了一个很详细的方案。
此话一出,陆三郎顿时使劲一拍巴掌:“小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青苗法本来是朝廷拿出钱去贷给那些没钱买青苗种地的贫民,但贫民不识字,那些申请文书都要小吏代写,而且经过衙门层层盘剥,最后到手的钱少了不说,利钱却增加了几十倍!”
“而那些纺工也是同样道理。买得起纺机的,有且仅有这样一台纺机,无力买新的。而在他们接触到新式纺机之前,很可能已经有那些大户用纺纱效率大增这种借口,压低了纱线的价格,同时又宣扬朝廷推广新式纺机乃是为了牟利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所以,就算朝廷派人下去的时候,提出小先生所讲的这样一个方案,那些被煽动起来的纺工也必定会心存疑虑,不合作甚至存有敌意!”
自己这分析一说完,见张武和张陆全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自己,尤其是朱二,那眼神里头满是惊疑,只有张琛冷哼一声故意移开目光不看他,陆小胖子心中得意,决定大度地不去和张琛计较。而接下来张寿的肯定,更是让他洋洋得意:
“不错,陆三郎说到了点子上。说到底,你们哪怕带着一大帮子人去了邢台,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很多事情依旧要靠当地官吏乃至于大户的配合。一旦他们因为自己的利益而诋毁你们,那么,你们要取得民众信赖就很难了。”
“我之前说的那个法子,是想着在京城附近的纺工中间开始,而在这里,皇上最大,顺天府有王大尹,这样简单粗暴的方案也就够用了。”
“但皇上既然着力于从棉花种植、纺纱、织布最发达的邢台和沧州开始推广,那么,你们在邢台用的办法,我觉得应该调整一下。我先说说我的看法,你们听了之后,商量商量。”
张寿见几个人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注意力异常集中,他就慢悠悠地说:“第一,卖给大皇子那一百台纺机之外,我让张铁匠孙木匠他们在融水村另外设了一个工坊,目前为止,应该已经又造出了几十台纺机,但是,把这些东西运送去邢台,路途遥远,不方便且耗费巨大。”
张陆不愿意让陆三郎专美于前,立刻问道:“那小先生的意思是说,让我和阿武把这些工匠一块带去邢台?”
“没错。”张寿笑着点了点头,“要知道,人生地不熟的你们在当地征用工匠,是一件很麻烦且很容易被人动手脚的事。张铁匠和孙木匠这样的顶尖匠人,这些天都在京城,在工坊忙活的是他们的徒子徒孙。至于你们如何在当地采办木材打造构件,我就不多说了。”
见张武和张陆连连点头,张寿就不紧不慢地说:“第二,你们到了邢台,不用先忙推广,而是先找好一个地方,开工坊打造出十台八台纺机,和在京城时一样,招收纺工来试机,承诺将他们每天的工作所得,返还五成。也就是说,只要他们用惯机器,立刻就可以多劳多得。”
“当然,他们不用提供任何生产资料,却能够得到五成的出产作为工钱,这个比例确实是太高了,高到工坊亏本的地步。但这就和商鞅立木一样,是一种吸引人的策略。”
张寿说到这里,这才想起生产资料这四个字对于时下的人来说是个新名词,少不得又细细解释了一下生产资料包括劳动工具和劳动对象,劳动工具是什么,劳动对象又是什么……
醒悟到自己再这样说下去,那就是正儿八经的马氏政治经济学,他连忙咳嗽了一声。
这时候,刚刚还一直故意露出不感兴趣模样的张琛霍然起身道:“我听说除却那些自家有纺机的纺工之外,现如今不少纺织工坊也都招人做工,给的工钱极其微薄,也就是勉强让工人们糊口而已。而且,那些有纺机的人,也往往因为工坊和商人操纵价格,难以为继!”
“哦,没想到张琛你堂堂秦国公之子,居然还去了解过工坊和纺工那档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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