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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有光打开纪府大门的同时,行动人员麻利地将四具尸体扔上了邮政车,免得被不开眼的人看到报警。
何逸君也从远处走了过来,跟左重对视了一眼后跳上车,汽车随即启动加速向苏城河方向开去。
去那干什么,自然是处理保镖的尸体,作为沪上黑帮的专用抛(和谐)尸地,那里出现个把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左重看着辅助人员离开,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院子,又看了看远处路边的难民,将汤姆逊冲锋枪抵在肩膀上,与行动人员悄然走了进去,大门随即被慢慢合上。
等他们彻底消失不见,看上去在睡觉的难民一个个抬起头面露惊恐,纷纷起身拔腿就跑,没一会功夫蓉城路就变得空无一人。
期间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行动中蹑手蹑脚生怕惹来麻烦,就连队伍中的孩童也被父母亲人紧紧捂住嘴巴,熟练的让人心疼。
透过门缝看到这幕的左重一点都不意外,小人物自有小人物的生存智慧,千万别小瞧任何人。
因为不管是谁,想在沪上这座遍布罪恶和危险的城市活下去,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少管闲事。
确认了外面不会有人影响自己的任务,他抬起右手对着别墅的两侧挥了挥,示意手下分成两队接近别墅。
按照先前制订好的计划,他们要穿过院子到达房屋,寻找防御漏洞潜入屋内发起进攻。
这是整个行动中最危险的一个环节,附庸风雅的纪云清修建了草坪和喷泉,院子里几乎没有遮挡物。
再加上别墅内外的灯光,若是在这种敌明我暗的环境中交火,他们会被当成活靶子。
还好有条“回”字形洋灰道路围绕院子一周,路旁长了几丛稀疏的灌木丛,为行动人员提供了一条还算是安全的前进通道。
都是行动老手,根本不需要吩咐,特务们避开明亮处,利用树木形成的阴影迅速移动,只花了不到半分钟便穿过了危险地带。
贴在其中一扇亮着灯的窗户下方,归有光轻轻拿出一块小镜子伸了出去,通过反光发现两名混混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呼呼大睡,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两支自来德手枪。
漕帮人员毕竟不是专业的,在他们想来如果有人敢对纪府不利,外面的四名保镖怎么都能争取几分钟,没必要时刻保持警惕。
至于纪云清为什么不将内部的护卫换成职业保镖,或许是不放心外人,但这就给了特务处无声潜入的机会。
归有光缓缓收回镜子,先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吸盘和金刚石,屏住呼吸在玻璃上划出了一个小洞,接着将手伸进去细细摸索把手。
过了几秒钟,他的动作突然停住,指尖搭在了一根颤微微的细线上,大光头心中一跳,幸亏没有轻敌,对方竟然真设置了预警机关。
细线另一头肯定放了重物或者铃铛,他刚刚要是直接开窗,重物坠落和铃响定然会惊醒里面的混混。
怪不得敢在值夜的时候这么放心大胆的睡觉,原来是有后手。
一点点将手离开细线,归有光在玻璃上又开了个口,对身旁一个小特务点点头,对方立刻拿出一个精巧的钳子戴在手上。
跟普通钳子不同,这种特制的钳子很像是剪刀,一个指圈套在小拇指上,一个指圈套在无名指上,专门用来拆除类似的机关。
只见小特务快速找到细线,用食指和大拇指死死捏住一点,手腕一翻毫不犹豫用钳剪断了细线,另一只手抬起做了个手势。
归有光见状拿出一个挤压式油壶,往窗户的四个活页和把手各挤了几滴润滑油,这才通过新开的小洞转动把手打开窗户。
在窗户打开的一瞬间,他侧身让开位置,身后的两个特务先后跳上窗台,动作灵活的翻进屋内冲向沙发,手上用力甩出了飞刀。
“噗噗。”
两个漕帮混混瞪着双眼捂着喷血的喉咙想要去摸枪,却怎么也碰不到近在迟尺的自来德,双脚不停蹬着鲜红的地毯。
特务们几步窜到两人身边,抡圆了拳头朝太阳穴位置勐击,两声闷响后,两人彻底没有动静,身体无力滑落到地上。
归有光微微颔首,对手下们的表现感到满意,又转头看向另一侧的副处长,发现那边的行动人员也顺利突入了屋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两支全副武装的精锐特务进了屋里,剩下的行动就简单了,一帮混混面对职业特务,不会有任何胜算。
常余庆的结局也注定了,敢背叛国家和民族只有死路一条,不管藏在哪、有多少人保护都没用。
就像是张敬尧,就算躲到了六国饭店又怎么样,不还是在全世界面前被“爱国人士”处决。
总之自古以来卖国的人,哪怕活着的时候享尽荣华富贵,死后免不了遗臭万年,祸及子孙。
这一点,很多人都明白,纪云清和常余庆同样心知肚明,也正因为如此,两人才惶恐不安,试图利用一切手段保住性命。
纪府别墅二楼,已年近七旬的纪云清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在床上转过来转过去。
一旁的纪云清老婆被惊醒,咕噜一下爬起来,张开血盆大口,指着他的鼻子没好气的骂道。
“还让不让人睡了,你这个老东西是不是在想哪个下只角的骚(和谐)娘们,我告诉你,没门。
只要我一天没死,你就别想把人带回家,给我滚到书房去找那个姓常的,你们俩一起睡去。
对了,我再说一遍,让日本人赶紧把这家伙带走,府中有不少女卷,他一个男人成天在家里算什么怎么回事。
事情传出去,江湖上的弟兄会怎么说,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纪云清,你听到了没有。”
这位也不是善茬,前朝时就是漕帮成员,在赌坊里当了个负责摇骰(和谐)子的嗬官,因为赌技高超,人送外号金宝师娘。
纪云清能够成为沪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跟她的帮助脱不开关系,两人与其说是两口子,不如说是生意伙伴。
所以在外面说一不二的纪老板在对方面前只能伏低做小,被骂了一顿后乖乖下床穿上拖鞋,披着睡衣准备出门。
路过窗户的时候,他眯着眼睛对外瞅了一眼,漆黑的街道上安安静静,看上去一切正常。
纪云清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走出卧室顺着走廊来到了书房,轻轻敲了敲房门。
“谁?”
书房里立刻传来一个警惕的男人声音,紧接着又是卡察一声,里面的人将枪上了膛。
“常老弟,是我。”
虽然纪云清和常余庆两人年纪相差将近二十岁,但由于同属漕帮通字辈,叫一声老弟倒是合适。
很快,随着一阵冬冬冬的脚步声,书房的门被开了一条小缝,一只警惕的眼睛透过门缝仔细打量了纪云清一番,这才半开房门。
看到对方如此谨慎,纪云清苦笑一声走了进去,房门随即被重重关上,走廊里恢复了安静。
昏暗的灯光下,戴着头套的左重如幽灵一般在楼梯口出现,将沾满血迹的匕首在衣服上蹭了蹭后,贴着墙壁往书房靠近。
他身后的行动人员有样学样,避开经常走人的走廊中央,以免地板异响引起目标的警觉。
屋内。
纪云清环顾了一圈乱糟糟的房间,拨开凳子上的几张废报纸坐了下去,笑眯眯的看向一个肥头大耳,看似和善的男人。
“常老弟,这些天在我府中住的还习惯吧?”
“很好,纪老哥家中厨娘的手艺不错,菜做的很地道。”
对方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站在灯泡下方一动不动,呆滞的面孔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阴鸷。
此人便是几年前投靠日本人的卖国贼常余庆,由于事败逃到了东北,此次回沪上本想东山再起。
日本人也答应会提供帮助,谁知道他刚到十里洋场,就被主子安排到了曾经的漕帮同门家中,连大门都出不去。
对此常余庆非常愤怒,不出门没什么,重要的是这样一直待在纪府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纪云清的手下,平白无故就矮了对方一头。
回头等日本人打下沪上,他们两个谁大谁小呢,关系到切身的利益,面对可能的竞争对手,他自然没有好脸色。
纪云清早就习惯了他的这副做派,更明白他不开心的原因,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一个乡下人,哪里知道什么菜式,她儿子原先在我手下做事,前两年被几个浪人打死了,我看她孤苦伶仃,为人忠厚老实,就带回府中给她条生路。”
常余庆闻言眉头跳了跳,厨娘要是知道这件事,又知道自己投靠了日本人,难保不会去告发。
纪云清似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信心满满道:“放心吧,她不知道儿子是怎么死的,况且我这些天我派人看着她,没发现有问题。
常老弟要是不放心,明日我找个理由将她开赶走就是,山本少左可是多次叮嘱我,一定要将保护好你这个大日本帝国的功臣啊。”
说到这,头发花白的纪云清面露疲倦,提手敲了敲膝盖,轻轻咳嗽了两声,若有所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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