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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到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女孩儿们认真作画的模样。
她来得晚,周围已经没甚么位置了。看看角落处尚有个空位,这便坐了过去。
待到将衣衫抹平,又抚了抚鬓发,何氏有心思四顾看看了,这才发现自己挨着的是位穿着秋香色衣裳的夫人。
原本这样办宴的日子,坐得相近的女眷,不管是否认识,或多或少都会闲聊几句。譬如现今旁边的人们就是这般做的。
可偏偏这位夫人,看着神色冷淡是个不好接近的。何氏思量了下,便歇了那个念头,只管抬起头来往女孩儿那边看去。
恰好此时时间已经到了,女孩儿们陆陆续续地将画呈了上去,由沈府安排过来帮忙的仆从给夹在了那些架子中央。
何氏刚才没有留意到清雾的是哪一个,忙细细去寻。
那些架子是在院子北侧、紧挨着房屋外一溜排开。离这边近的,看得仔细,下面的落款一目了然。离得远些的,她就不得不仔细去辨了。
正焦急地前后看着,忽听身旁那一位赞道:“那姓柳的女孩儿,不错。”
姓柳的?
莫不是清雾?
何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不其然,在那边寻到了清雾的名字。本想说一句“那是我家囡囡”,转念一想,先前是她听了这位夫人称赞清雾,方才主动去搭话。如今听人又赞了许久方才再这般说,倒有些不太好了。
正踌躇地想着要不要即刻表明这层关系,何氏就听身边之人“咦”了一声,诧异道:“怎会如此?”
何氏这便弃了刚刚的念头,朝着那些架子看了过去。
只见女孩儿们已经被请到了敞开的屋子里头。原本在北侧坐着的少年们,依次往前行去,将手中柳枝搁到了箩筐之中。
清雾画作下的箩筐中,柳枝甚多。但有一人的,比她还多。
便是祝敏然的。
“虽然技巧娴熟,却太过循规蹈矩,并无出彩之处。反观柳姑娘之作,用色大胆,即便是绢布,依然能够运用自如。”秋香色衣裳的夫人难掩疑惑,道:“为何最佳之作,却只落了个第二?难不成,京中之人,早已失去了判断的能力?”
她身边的女眷都是京中人。她诧异之下声量不算小,旁人自是听了个十足十来。
就有人在旁讥道:“如今第一的祝姑娘,便是之前群芳宴上夺冠的。她是祝阁老的孙女儿,怎会比不上一个不知哪儿来的野丫头!”
“可不是。之前输了一次还不肯认,如今第二次依然不如人,看他们柳家还趾高气昂么!”
“柳家何时趾高气昂过?”何氏听人贬低清雾,自是忍不住了,说道:“清雾的画作,便是王老先生,也赞赏不已。你们这般说,未免失了公正。”
她本是温婉的性子,即便心中气恼,和人争执起来也无法将音量拔得太高。在那嬉闹声中,竟是没激起太多波澜。
倒是身边的那位夫人听到了,沉吟道:“群芳宴?姓祝?”
不过一瞬,她的唇角便逸出了一丝笑意,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何氏正气愤地再欲辩驳,手上一凉,却是有人将掌心覆在了她的手背上。转眸去看,才发现是身边的那位夫人。
“祝家和郑家将成姻亲。两家在京中人脉颇广,关系盘根错节,想来多让人投给那姓祝的女子,也是易事。先前我便听闻群芳宴中有人作祟,那时还不敢肯定,如今倒是明白了。”说罢,她喟然一叹,“可惜了。原本先帝允了人将那群芳宴设在行宫,本是好意,却不想如今举办之人心思污秽,硬是将诸多手段加诸其上……”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量不小,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小家小户的,见识短浅,竟是口出狂言。郑家和祝家居然也敢私下非议。”有人嘲道:“看你不是京城人罢?”
“我是阳淮人。因听说这里有画作比试,所以过来看看。”
易正莲淡淡瞥了对方一眼,眼神凉薄,语气冰寒地道:“只不过,倒是第一次知晓易家在旁人眼中竟是‘小门小户’了。”
“阳淮人?易家?”
之前驳斥她时最为凶猛的那一位,此刻忽地想到了甚么,脸色刷地下白了,喃喃重复道:“阳淮……易家?”
“是。”易正莲似笑非笑地看了那人一眼。
对方的脸瞬间变成了苍白。
周围人里有反应过来的,赶紧收了口。再望向易正莲时,神色顿时阴晴不定起来。
有几人不明事由,还欲再辩。却见身份最高的那几位都已经闭了口,再无一点争辩的意愿,虽心下狐疑,就也没敢再多说半个字儿来。
先前还争论得热火朝天的一处,居然转瞬间就成了最为清净之地。
就在这一隅诡异的静谧中,众人听到院门处传来一声轻笑。
她们抬眼去看,便见一人迈步入内。
玄色身影在眼前一闪,轻笑声后,就听他扬声去问:“侯爷,我这两日得了一副画,不知是好是坏。不如,您给评判一下?”
他这一声,成功地让院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转了过去。
女孩儿们虽在屋子里,但因房门是大敞着的,所以大家都能看到骤然出现在院子中央的秦疏影。
看到相熟的友人,清雾下意识地就勾起唇角笑了笑。正欲与身边的沈水华言语两句,却见周围几个女孩儿全身紧绷眼神戒备,似是十分紧张。
清雾忙问:“怎么了?可是有甚么不妥?”
“秦大将军。那是秦大将军。”邹可芬低声道:“镇国大将军亲手所教,九岁便提枪上阵,在乱世中跟着先皇与大将军打天下。自大将军故去后,他手段愈发狠戾。若不是先皇病危急召他回京护着陛下,怕是早已将北边疆土扩了一扩……”
清雾猛地一窒。不敢置信地看了看那唇角带着笑意的男子。
她口中的,真是她所熟悉的秦疏影?!
邹可芬转过头来,与清雾说道:“说他是战场上的杀神,也不为过了。”
这时一旁的鲁聘婷也接上了话。
鲁聘婷惯爱笑,总是唇角微翘。此刻却绷紧了脸,一脸苍白地道:“比起他来,我更怕陛下多点。我听说陛下得了先皇真传,功夫了得,八岁时就将去他帐中偷袭的敌军将领的头颅一刀斩下。”
她抿了抿有些发白的唇,目光茫然地看着大家,“你们想想,毕竟秦大人还是笑着的。可陛下……”
那是没人见过他笑的。
众人深以为然,不住点头。
唯有清雾,紧绷着脸,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好了。
挂清雾和祝敏然画作的架子,一个在临近最西边,一个在临近最东边。女孩儿们透过屋门看不到两边的数量多少,但秦疏影立在场中,却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看了眼清雾那边的柳枝,又凉凉地了眼祝敏然的箩筐,将手中之物拿到文老爷子跟前,说道:“您给评判下罢。”
文老爷子之前就听说了群芳宴上的事情,郑天安凭着自己的“本事”硬是让祝敏然压在清雾头上夺了冠。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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