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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直接说答案,一定会换来他离得更远的距离。
深呼吸一口气,她浅浅一笑,“师兄,我什么也不想要,就想要你好好的生活,即便你没有了爱人的心,也能允许别人代替嫂子来爱你……”
“我很好,我不需要爱。”邢爷冷冷地说着,然后冷得刺骨的目光盯住了她,“包括你。”
卓云熙脸色骤然一白,心里针扎似的难受。
转瞬,又换上了浅淡的笑容。
她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他原本就是这么一个冷冽的没有半丝儿温度的男人。更悲哀地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也许永远都不会喜欢。
但是,他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伤得起!如果他不能爱上自己,也永远都不会爱上别人,那么到最后,她还是最有希望的一个。
不能盲目冒进,她选择了退后——
“那师兄,我不打扰你,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微笑着说完,她优雅的转身往外走去,这边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背后冷冷的两个字传了过来。
“站住。”
这声音很冷,她身形猛地顿住了,当然不会自以为的想他是要留下自己。心里忐忑着,她缓缓转身,浅笑着强自镇定。
“邢师兄,还有事儿么?”
“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能接受你?”
卓云熙愣了愣,她完全没有想到他会主动挑破这一层儿来说话,下意识地开口问,“为什么?”
邢烈火冷冽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了一眼,视线就转开了。而他的话,却比世界上任何一股寒流都要让她窒息。
“因为我对你,根本没有正常男人的欲望,一眼都不想看到你。”
冷冷说完,他也没有兴趣听她怎么回答,更没有兴趣看她会有什么表情,调转过身就径直上楼去了。
一阵微风吹来,炎炎夏日,卓云熙却觉得身上被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冰颗粒。
搓着自个儿的手臂,她自嘲地笑了笑,低低地自言自语:
“没事儿,我能等。”
——
大步踏着长长的楼道,邢爷精神抖擞的上了楼,他的肩膀照样挺直,他的脊背照样刚毅,因为连翘说过,他是个真正的军人,真正的军人不论遇到什么事儿都是压不垮的。
可是现在,握着手里的命令状,他幻想着卧室里有一个笑靥如花的女人在等着他,等着他一起庆祝他荣升。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他当然也一样。从入伍的第一天起,他就曾无数次想过有一天能穿上这身儿军服,然后挺胸抬头地站在千军万马之前,长臂一伸,像古时候的将军一般奋勇厮杀!
潜意识里,他并不是不欣喜。
只是没有了共享荣誉的那个人,任何光环都失去了意义。
“连翘我回来了……”
低低呢喃着,他大步走进了卧室,坐在她以前常坐的床头上,将手里的命令状随手放到床头柜上。
可是手下一抖,那命令状的硬壳就碰翻了上面那个水杯,水醒里还剩下的半杯水就顺着床头柜流向了下面的抽屉……
心里一惊,他急忙抽过面纸手忙脚乱的擦拭着,然后腾地拉开了抽屉擦拭着流进里面的水渍,等弄好这一切,他看着抽屉,眼眸里的悲伤再次蔓延,那里,静静的躺着一本烈士证书。
大手轻轻地伸了进去,他取出了那本烈士证书来,大手轻轻地摩挲着,耳边顿时响起了划过六年前的声音:
红刺特战队机要参谋连翘,在与NUA组织的战斗中,为了国家荣誉而光荣牺牲,享年21岁,特追授一等功一次,勇士勋章一枚……
而当天晚上,她曾经拜托给他照顾的小姨,乍想听到这个消息,心脏病发不治身亡了。
对不起了!
对不起了!他没有做到!
怔怔地看着烈士证,他哽咽着喉咙,良久良久纹丝不动——
……
过了一会儿,卧室里的座机电话铃声大作,突兀的划破了寂静,可是,他还是没有动,他不想去接,不想去听。
但那个电话就像魔障了似的,不管不顾的一直惊叫,好半晌他终于烦躁地走了过去,手指拽住那根儿电话线,他正准备扯掉,又停顿了两秒,转而缓缓地接了起来。
“喂……”
“我的老大啊,你可算接电话了,急事啊,急,急,急……”
被卫燎说得头皮发麻,邢爷眉头拧得更紧了,“有屁就放!”
嘿嘿一笑,卫燎的心情貌似挺好,被骂了也是止不住的欢乐,“你仔细听我说啊,千万要保重身体,不要激动,不要冲动,不要……”
“说重点!”他怒了!
果然这么一吼忒有用,卫大队长加快了语气,飞快地流出一串动人的音符来,“老大,周益昨儿不是去加州参加那个什么中医药研究所的课题辩论么,他说他在那个研究院的墙上看到了嫂子的名字和照片……”
“什么?!说清楚一点。”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邢爷顿时提高了声音,鼻子猛地一酸,急切地问。
这么多年来,他其实一直不曾死心。
那事之后,他去了爆炸现场,派兵仔细搜索过,找到了那颗被炸变形了的子弹,和那个完好无损的卫星信号接收芯片儿,可是他的女人,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
于是,他委托了二部国内国外的情节特使们多方查探,就差把地球给翻一遍了,却丝毫消息都没有。整整五年,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绝望之后,他终于说服了自己。
没了,她真的没了。
一年前没有再麻烦人家寻找,而这时候,却突然传回来这条消息,对他来说,无异于新生。
……
两天后,M国,加州。
艾擎看着那个抱着中医古籍苦读的女人,不由得怔愣了。
六年过去了,她宛如一只蜕变后的美丽蝴蝶,以前清新亮丽的小姑娘,在添了成熟女人的妩媚和母性的光晕后,即便没有亮眼的衣饰,也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现在的她,已经是一个执业的中药师了,年纪轻轻的她,加州中医药研究院的导师们论中医理论,竟毫不逊色。
他一直知道,她是特别聪慧的女人,无论学什么,只要真钻研进去,一点就透。
坐在这儿半晌都没有人理会的他,看着眼前明显六年前还要漂亮的女人,他摇了摇头笑了,“每次来看你都这么拼命,干嘛呢?”
将额头上浓厚的刘海轻轻拨了拨,连翘牵着唇笑了,那美丽的梨涡尤在。
“赚钱,养女儿,现在得靠这祖传的营生了!”
当然,她这门手艺来自于纳兰敏睿女士。
这些年来,虽然连翘不待见她这样人,但并未拒绝女儿认姥姥,一码归一码,她对某些事分得很清,看得淡,可对有些东西又特别的介意。
这矛盾么,不矛盾。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因为她并不拒绝这门博大的中医药知识,来一她知道自己体质天生不太好,而怀孕和生育时的种种艰辛,更加让她下定了决心把纳兰女士的看家本领给学会。二来,额上刘海下的疤痕让她心里有点儿小久久,下定决心要除去它。
而纳兰女士老了,也急于把祖传的手艺传授给女儿。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她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浸心研究,足不出户,在纳兰女士的指导下,如今总算小有所成。
艾擎看着她的样子,笑着露出心疼的样子来,“干嘛那么辛苦,嫁给我,金山银山还不任你搬了?”
“滚远点儿,不爱待见你!”这句话艾擎这些年常说,但连翘也总是以这种开玩笑的带过。
没有办法,虽说他对他很好,当年在国境线的基地里,也是他救了她的命,她心里感激,然后恩情与爱情她分得很清楚,也更清楚的知道,她这辈子恐怕再也没有可能接受另一个男人了,而未来长长的日子里,她只想带着女儿好好的生活下去。
这样,就好。
不由得一笑,艾擎极力掩饰着眼底笑意之下的那抹伤痛,事情往哪个方向发展,往往并不受人为的控制,当初的他们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然而不管是哪一种结局,他之于他们,似乎永远都只是一个局外人。
而作为他俩那场生死大爱的唯一见证人,他觉得自己在做了那事儿之后,现在还能以朋友的身份坐在她的家里,和她说说话,对他来说,何尝又不是一种幸运?
长吁了一口气,他喝了一口凉掉的水,扯了一下自己的领带,缓缓站起身来,虽然心里万般不舍,还是不得不对头也不抬的女人笑着说。
“那我走了,小骗子,不等三七醒了!”
“大门在那儿,随意!”
抬头看了他一眼,连翘又低下了头,埋入了书里。
再次被忽略的男人,要说心里不烦闷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但能怪得了谁呢?所以,哪怕心底再凉,他又不得不面含微笑地做她的朋友,六年了,要说他跟她的相处时间,比那个男人多了整整十倍,可是在她心里,连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了。
刚一笑着转身,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儿甜丝丝,软腻腻的童音,带着午睡后的娇慵——
“爱叔叔,站住,把手举起来——”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他们的小公主——连三七小朋友。
三七,又是一味儿中药,而连翘给她取这个名儿,当然不仅仅只是中药那么简单——
这会儿,不爱红装爱武装的连三七手里正拿着一只玩具的AK47,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忍不住发自内心的笑意,艾擎赶紧的举起手转过身来,然后趁小不点儿不注意,猛地窜了过去抱住了这个穿着小迷彩裙儿的姑娘,捏了捏她的小脸儿,这软乎乎的小丫头真好抱。
“三七,想艾叔叔了吧?”
“为啥我要想你?”翻了翻白眼儿,三七挣扎了几下,撅着嘴又乐了,“那你再给我讲讲那个大变活人的魔术故事吧,我就想你。”
艾擎一愣。
这丫头听了几数遍了,还总是追着他讲,所谓大变活人的魔术故事,其实就是不会讲故事的他将国境线上那个事儿改编之后讲给小姑娘听的。
其实,当年基地那座高台,是早就建好的逃生通道,建筑师利用了魔术的原理弄好了机关,它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大的魔术转盘。
作为母亲的纳兰女士又怎么舍得真给女儿身上绑炸药?当年连翘身上那炸药包里,压根儿就是没有火药的空壳,而真正的炸药就埋在那个台子里,而她手上那个引爆器连线的就是机关线,一启动就会出现像魔术似的障眼法,真正的炸药就会引爆,那腾空而起的烟雾,刚好能掩护他们沉入地底通道。
当然,要想真正的全身而退是完全不可能的。
如今他这张完全迥异于过去的脸,还有满身的伤痕,以及还留在连翘额头上那道伤疤,就是那次爆炸的后遗症。
“爱叔叔,你痛么?”
小姑娘每次听完故事,都会抚着他的脸问一遍同样的问题,善良小屁孩儿的心疼地看着他,爆炸发生后他整张脸全毁了,而现在整容后的这张脸,完全没有了过去那么好看,近了细看还显出不太自然。
也许,聪明的小三七,早就知道那不仅仅只是故事吧?
于是,捏着她粉嫩嫩的小脸蛋儿,他笑了。
“早就不痛了,心疼了叔叔了吧?”
“来,我给你呼呼吧。”三七凑过脸去就在他脸上呵了两口声儿,然后上翻眼皮儿,小声说,“我这是仙女气儿,一呵就好……”
“是,小仙女。”爱怜地逗着她玩儿,艾擎笑得呵呵直响。
要说一个曾经俊得惊天动地的男人突然间毁了容,他即使不会产生自杀的心,也会难过一辈子吧?
可是别说,艾擎他还真就没有。
以前他得靠面具来遮脸,很大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因为长像太好看了,按连翘的说法,太娘气了,而现在,他随便走在大街上再也没有那么高的回头率了,这样多好啊,男人么,长得那么好看干嘛?
不过,真正的收获就是,正因为如此他才有了接近她的资格,她才没有赶他,这么一想,他就觉得更值当了。
就比如现在,伏在案上专心看书的女人总算是回神儿了,淡淡地瞟了他的脸一眼后,就笑着说。
“那留下来吃饭吧,不过得自己做。”
“没问题!”
抱着三七,他兴冲冲地奔赴了厨房,他以前其实也是不会做这些事儿的,都是这几年现学的。
没办法,这女人接受她母亲的中医药理念传授,却拒绝她的人,更不接受她的任何帮助,那么作为在这儿唯一能够让她接受的朋友,他只有义不容辞的变成全能选手了。
熟练了,就有了速度。
一顿饭吃下来,气氛很和谐,在小三七的带动下,也很快乐,他的心里更是愉快了,没有太多的奢望,只要能每天都这样,给她们母女俩一起吃个饭,再或者能有幸在沙发蹭一晚上,他就会特别的开心了。
可是,白天她能任由他陪着女儿玩闹,每每到了夜幕降临……
“你该回去了!”
她从来不给他任何脸面儿,淡淡的语气总是这样不容拒绝的坚持。
在艾擎的记忆里,这些年她都是这样,淡得像个白开水似的,不大怒,不大喜,更不会大哭。
近六年的时间里,哪怕当初怀孕辛苦,剖宫产术手中疼痛,他都没有见过她流一滴水泪,微笑常常有,而开怀的大笑却从来没有,当然更不会愤怒的生气,和初见时候的那个灵动的小姑娘相比,她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安静的啃医书,整整五年足不出户,她安静得太过分,一切太过分的东西,就是诡异了。
其实他知道,她一直在想念那个男人,心底里,从来没有片时片刻的忘记过。
三七曾经偷偷地告诉她,她妈妈晚上经常翻看着手机里爸爸的照片儿发呆,有时候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她要睡觉之前,总得在嘴里含一颗药片儿,要不然就睡不着。
原本,那时候的三七是不知道那是爸爸的,她也从来没有说过,而这也是艾擎告诉三七的。
他瞧见过她手机里那几张照片儿,看上去像是在一个电梯里拍摄的,光线很暗,全是手机的闪光,当初他俩沉到地底通道,地动山摇的时候她整个人被撞得晕厥了过去,而她的手机也掉了出来,是他拾起来放到她兜儿里的。
勾着唇浅笑着,艾擎一眨不眨的望了她片刻,笑着挑眉,“喂,我走了啊,把三七照顾好!”
转头看着他,又看了看女儿,连翘笑了:“我家三七不需要照顾,猴儿精呢。”
“有你这么做妈的。”
“艾擎……”
“什么事儿?”
“我准备回国了,明天就走……”
“哦?!”
听到她突出其来的话,他没有太过吃惊,有的时候他甚至也矛盾地希望她能走回去,真正的快乐起来,他不想她现在这样不快乐。
可是,自私的时候,又不想,就这样陪着她也挺好。
很矛盾,那种矛盾没法儿解释得清。
点了点头,连翘的目光有些闪烁,还带着点儿说不出来的情绪,淡淡地说,“国内顶级的中医药研讨会下周要在京都召开,研究院里给了我一份邀请函,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中医药,来源于国内,那才是祖宗,而最好的中医药师也都在国内。
何况,事情都过去整整六年了,好多事件也都淡忘了,人事已非,她一个死去的人再回去,相信也没有人再找她麻烦或者再来关注她了。
如果能,偷偷见一见小姨和爽妞儿,也蛮好。
“成吧,我陪你一起回去吧,舍不得我家小三七。”
“什么你家的?你一个NUA头目,你不怕?”
“呵呵,开玩笑,NUA在国内已经完全被‘消灭’了,他们都已经论功行赏了,我现在回去那就是正当的生意人,再者说,瞧我这张脸,你不出卖我,谁还能认得出来?”
看着他的脸,连翘默了。
……
晚上,将洗得香喷喷的小三七放到床上,看着她沉沉的睡了过去,连翘靠在床头却了无睡意。
摸着小家伙软乎乎的小脸儿,见女儿睡得那么的香甜,她心里有些酸,有些涩。
这么可爱的孩子,可惜却没有爸爸……
要是他爸爸知道她的存在,得多么疼爱她啊!
对于这一点儿,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火哥一定会是一个特别好的爸爸,绝对会疼爱孩子到骨子里的好爸爸。
可惜了……
山水无缘,如何共处?
她跟他之间,隔的远远不止是千山万水,而是永远无法跨越的沟壑。
古时候说杀父之仇大于天,即便她知道那是他无奈的选择,她心里可以谅解,可以理解,可以不计较,却是不能够再接受他做自己的丈夫,因为那样,她完全没有办法向死去的爸爸交代。
终于,困意慢慢地席卷了她的神智,她的头开始昏昏沉沉的恍惚起来,她知道是自己嘴里含的中药片儿起作用了。
轻手拉了拉三七身上的被子,她盖住了孩子,又慢慢地盖住了自己。双手来回搓了又搓,还是没有办法暖和。
她的手脚,四季冰凉。
没有了他的日日夜夜,她的夜晚,都是如水一般的冰凉。
阖上了眼睛,她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他的样子格外清晰——
而明天,她就要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