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稷门上的探讨,百姓们并不关心,他们只是觉得此事新鲜,后来的人还在嚷嚷着再来一遍。最后,这个实验最后一共重复了五六遍,眼见夜色将至,众人才心满意足地散去。他们就像看了一场有趣的戏法一般议论纷纷,觉得今天没有白来,回去以后可以跟妻妾邻居好好吹嘘一番了。
事情告一段落,费劲口舌说服墨者们开始探索墨子尚未来得及涉及的领域,继续寻找更多自然定律后,明月回到质子府内,才发现自己袖口衣襟已被汗水浸湿。
为了今日之事,这些天里,他可是绞尽脑汁,才将中学那点可怜巴巴的物理知识通过回忆的方式复述出来,并挑选可以被世人接受的几条小心提出……
这个过程里他冒着巨大的风险,那些后世概念虽然包装上了”墨子之学“的外衣,但想要受人理解依然相当困难,这些天里,他和墨家受尽了白眼,所做的试验还被人说成是奇淫巧技,妖言妄谈。
好在这个时代诸子百家依然相信实证主义,试验结果打了许多人的脸,民间反应也一片大好,不仅能让他长安君的声名更上一层楼,也顺便把稷下墨家引上了一条康庄大道。
不管今后会发生什么,至少墨子的那些物理学经典发现,不会因为后学忽视而被遗忘。
还不等明月欣喜,他就收到了一份荀子让其弟子李斯转交的手书。
今日荀祭酒也参观了稷门试验,但事后却一言不发,明月倒是很好奇,这位在先秦诸子里最为唯物的大学者,又会如何评价他呢?
然而打开手牍,却发现上面只有两句话。
“直木先伐,甘井先竭……”
……
作为长安君和墨家的反对者,老儒滕更却没有看完全程,在结果已经注定后,他便带着准备起哄喝倒彩的众弟子黯然退走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忍气吞声,一次又一次,自从营丘山狩猎后,滕更就被长安君反复嘲弄,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侮辱,心有不甘之下,次日一早,便以太子傅的身份,进入齐王宫,请求谒见齐王。
齐王的病是越来越重了,滕更白发苍苍地在宫门站了好一会,谒者后胜才传唤他入内。
每次传唤这些齐鲁之儒,都是后胜最不耐烦的时候,因为这群人极重礼仪,比如滕更,放着好好的快路不走,非要缓缓整理衣襟:站,他不站在门的中间;走,也不踩门坎,显得小心翼翼,也走得极慢。然后,还要学着当年孔子见君的模样,三步一拜,九步一叩,鞠躬如是也,一副谨慎而恭敬的样子,好像此处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似的。
等到了殿上,远远见到齐王,滕更更是恭敬谨慎得不行,他脸色立刻庄重起来,脚步也加快了,走完了台阶,向前迅速趋行了几步,俯首下拜,姿态像鸟儿展翅一样。
看着面色蜡黄,要依靠君王后搀扶才能出来见人一面的齐王,甚至连眼眶也恰到好处地发红,一副为君悲切的模样,只差以头抢地,嚎嚎大哭了,这老儒的演技,让后胜也不由肃然起敬。
却听他在关切了一番齐王田法章的病情后,忧虑地说道:“良医方士诊断多时,大王却久病未愈,老臣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何?”他捶胸顿足地叹息道:“让仁德之君受此痛苦,彼苍天者,曷其有极?”
齐王似是已经放弃了抵抗,虚弱地说道:“死生有命,福贵在天。”
又道:“寡人不德,未能复兴齐国,以至于获罪于祖先,无可祷也!”
滕更依然是恭恭敬敬的,说话好像中气不足,不敢大声,聆听齐王说话时,则憋住气好像不敢呼吸。这时候他乘机进言道:“在老臣看来,并非是上天不吊,而是因为国有妖异,导致上天不满,大王为其受咎啊!”
齐王田法章沉下了脸:“老太傅此言何意?所谓的国中妖异,指的是谁?”
滕更心里一喜,徒然提高了声音:“自然是那赵国质子长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