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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人想进来,城内的人想出去。
《围城》中的这句话差不多可以用作一般规律,就像魏珠儿奢望彻底走进雍正的内心,并努力发挥“从旁”的奸佞,转而帮助旧主。而早已占满雍正脑海的密嫔渴望走出来,甚至走出紫禁城,最好能像仁宪皇太后一样丢在畅春园常伴青灯古佛了却残生才好!
即便如此简单苍白想法,自魏珠儿将她母子四人请至景仁宫就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她知道那个奸笑的死太监打的什么主意,当母子亲情成为被人利用的把柄,作为母亲,为了儿子,她只能逆来逆受!
逆,指的是密嫔母子的打扮与举止!
从接到魏珠儿的“皇上口谕”开始,密嫔就带着儿子们侯在景仁宫的月台上,一身麻布的孝衣只除了头顶的孝布,头不梳脸不洗。近月的时间守灵萎在乾清宫,吃不好睡不着,其邋遢足以比拟逃荒者,当阳光暖暖的照过来,酸腐的气味即刻笼罩了全身,刺鼻恶心到自己都恨不能掩鼻。
这番打扮,却是以人为鉴,她是把汉武朝的宠妃李夫人拿过来反用呢!
说汉武朝的李延年擅长音律歌舞,一日为武帝献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武帝闻得此曲,极为感慨叹息,他的姐姐就告诉他,歌中的佳人就是李延年的妹妹。汉武帝随后召见,果然是美丽异常、舞姿曼妙,由是深得宠幸。
然红颜薄命,李夫人身染恶疾,汉武帝亲来探问,李夫人却以被蒙头,以形貌毁坏为由,婉拒与武帝见面。武帝悻悻而去,李夫人却告诉周围人等: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爱驰则恩绝!
此言也为倾国倾城者戒。以密嫔想来,雍正之所以逼迫自己,所图者无非是相貌,若见到自己这副流民弃妇的打扮,必定厌了。即便他的审美出了偏差,她还有第二手准备呢,左手牵着十五阿哥允禑,右手牵着十六阿哥允禄,而身旁的奶妈怀里则十八阿哥允衸。
有儿子做伴,她不信雍正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当着儿子的面逼迫自己,那得**熏心到什么程度?
可惜,她这样的想法不能与任何人名言,于是她的做法也不可能被理解,比如她的长子,十五阿哥允禑。
允禑虽只有八岁,但得益于优良的宫廷教育,即便不敢同于弘皙的妖孽,但少不更事这样的词语早早的与他绝缘。
他看不惯母亲的打扮,按礼制,国丧既毕,就该依例除去孝服。虽有那些情深意重的例外,此后一身黑衣在慈宁宫的佛堂里不见外人,但那也只是服孝,谁听过不梳不洗的?眼下,不光额娘“明知故犯”,连自己也一身邋遢,皇上哥哥一会儿还要接见呢,这不是大不敬?
阳光木然的洒下,允禑浑身都酸疼起来,虽是又累又饿但因为生长于皇室,特有的洁癖早已根深蒂固,嗅着自己或额娘身上的味道,每每都欲作呕!烦躁中,他甚至对额娘有些怨念——皇兄在国丧结束就召见自己,那是多大的恩德?隐隐还有些“青蝇之舞不过尺许,附之骥尾可至千里”的念头呢!
随着红日西坠,他再也按捺不住,看看天色再瞅瞅密嫔,道:“额娘,儿臣想先行告退,也劝额娘略略梳洗也免得——”
“不行!”知子莫过母,密嫔晓得儿子的心思,更注意到儿子三番两次的抽动鼻子,故意把脸一板,“既然已经等了半晌,还差这一会儿么?若你走了皇上却来,那才是大不敬呢!瞧瞧允禄,比你还小呢,却没半点毛躁,你啊,真该跟弟弟好好学学!”
听额娘说及自己,十六阿哥允禄对哥哥呲牙一笑,憨憨的样子让悻悻的允禑干脆转过头。虽是一奶同胞,他对这位兄弟却没有半分的好观感!
要说允禄也算是皇室中的奇葩,从襁褓里就不爱哭笑,稍大才知道是木讷,爱屋及乌之下,康熙曾给太医们下了严令,可生生逼死了三个太医,十六阿哥也没丝毫的改变,等进了南书房更成了笑料。比如前些天熊大学士为皇子们讲《尚书》,出题:昧昧我思之,请皇子阿哥们破题。
出自《秦誓》中的此句,本意就是深潜而静思,最合适的用处就是君子正意。
严格讲,这对刚刚开蒙的小十六有些难了,但不懂大可藏拙,因为年纪小,谁也不会笑他。偏是自作聪明,不等别人言语就挺身而出,朗朗背诵起《诗》之开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这哪里是什么昧昧我思之,分明是“妹妹”我思之!满堂哄笑间,熊大学士送他一句考语:哥哥你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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