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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苏醒,干燥、目眩、汗出如雨……又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使团已经再次开拔,去往那大陆的尽头。
不过一夜之间,他们身后的尾巴,竟变成了一支上万大军,他们骑着耐旱的矮种马,手中拿着圆月般弧度的弯刀,鞍前还配着精铁制成的鸢型盾,上面满布着繁复的花纹,每当神官靠近时,会泛出一道浅浅的金色。
马脖上的銮铃,随风轻响,仿佛檐角的风铃,潮起潮落的海浪。
“由于鄙人的失职,让艾斯兰公国前来的贵客,未能享受应有的待遇,因此,尊贵的、睿智的、仁慈的枢机主教大人,昨夜发下了谕令,责令我诚恳道歉、自请处罚,并放下手中一切事物,以最高规格相送,保证殿下安全抵达九河城。”
马修来到了安德里亚的面前,单膝跪地,低下头颅,行了一个优雅而谦卑的礼节,用清朗而富有韵律的声音,道出了诚挚而深切的歉意。
“无论殿下如何处罚,还请殿下允许我,戴罪立功,将功补过。”
“这一路之上,鄙人必定竭尽全力,鞠躬尽瘁。”
女骑士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没有说话,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安德里亚,托你的福,我终于明白了一件大陆历史之谜!”
“嗯?”
“你知道吗,当初我学习历史的时候,就始终有个问题不能明白!已经困扰了我十多年了!”简的声音,今天格外的响亮,“为什么,当年西纽的人叛出了东纽,拿了人家的钱,圈了人家的地,带走了人家的士兵,居然还能拉的下脸去和谈,并且还好意思说要跟人家联盟?别急……我知道东纽的国王那是脑子都系在了女人胸上的类型,但是西纽,到底怎么做到的!我今天终于明白了!”
她恍然大悟的表情,活灵活现。
“为什么呢?”女骑士听话地捧场。
“那当然是因为他们从头到尾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
“死!不!要!脸!”
哈哈哈哈——
早就做出了战备的士兵们,在面盔之内,发出了猖狂的笑声。
对面,曾经虐杀过无数平民的东军,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往前冲了几步,又被人死死拉住,口中还兀自咒骂着什么。
安德里亚抬眸,静静地看了一眼,忽然冷冷淡淡地问道:
“你是诚心诚意地道歉么,马修神甫。”
“是。”
马修强忍着屈辱,点头承认。
“竭尽全力?”
“死而后已!”
“那好。”
安德里亚牵着阿布,往前走了两步,忽然,一脚踩在了他的背脊,翻身落鞍,动作利落干净,潇洒至极。
她轻轻一拉缰绳,掉头而去。
“记住,下次再趴低点。”
=====
出了西纽边境,使团,以一种近乎任性的姿态,飞速穿过了十二圆桌武士国。
地行龙狂奔的声音,震动了大地,怒吼着的狮鹫,从城市上空飞过,仿佛遮天蔽日的云,路经的所有城市,都紧紧地关上了大门,突兀矗立的城墙上,甚至没有一个人影。
张扬,肆意,炫耀武力。
使团像是旋风一般席卷了这片沙漠,残留惊惧满地。
而那所谓的西纽东军,跟在他们身后,已经吃了一天的飞扬黄沙。
“前面不远,就是东纽国境了!”
简的声音,被裹得紧紧的面巾缚住,听起来有些沉闷,却拦不住她的眉飞色舞、逸兴遄飞。
“那里有全大陆最美的女人!最烈的美酒!最奢侈的享受!”
“来吧来吧!再快些!兄弟们!东纽就要到了!”
她胯下的骏马,一骑绝尘,转眼冲向了天边。
队伍的后方,墨菲将伊莲抱在怀里,骑在狂驰的地行龙上,魔杖里的法阵被打开,盘旋缭绕着星光点点。
小牧师扒着法师的手臂,探出半个脑袋,面色苍白,双唇微启,似乎是想吐。
她一直有些晕“龙”,平日里大家为了照顾她,也多爱坐马车,没想到此次急行军,她直接拒绝了殿下的提议,执意放弃马车,跟上大部队,甚至表示要适应军队的节奏——
如果不是墨菲不放心,始终陪着她,她早就一头从坐骑上栽下去,被后面狂奔的地行龙踩成了饼。
然而,哪怕是如此,她也不愿被带着飞行在半空中。
像是非要适应不可。
“伊莲,你真的不必如此努力,等你到达了八环,周身的元素与气流,可以被你的身体气息所控制,这些眩晕,就再也不会有了……”
“墨菲,你又……为什么要……咳咳……要让身体变强壮呢?”
如果你到达了九环,*的实力,也就不重要了,不是么?
“我有我要守护的人。”
“我也想守护你们。”
她的声音,依旧是少女的稚嫩,说出的话语,却变得坚毅起来。
墨菲微微一怔。
呕……
她猛地侧过头,又吐了出来,瘦小的身体,随着地行龙的狂奔,不断地起落,连呼吸,都被震得断续——她抓着自己的手臂,很用力。
像是害怕着又一次的抛弃。
墨菲轻轻拍着她的背,忽然很好奇:
“为什么,不相信简的话呢?”
相信她,会好好地、认真地照顾你。
再也不舍得让你长大。
伊莲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空,微微抬头,就看到了远处的夕阳,漫山遍野的霞光。
她似乎沉溺于这样的美丽中,眩晕了一会,半晌,方才轻声回答:
“如果相信她,是不是会失去很多东西。”
失去自由,失去自我,失去勇气……
就像殿下,爱上了希瑟。
就像墨菲,爱上了……
这是个牢笼,让人失去一切骄傲。
何况,那可是简。
那是从来不会停留的风。
“我不愿意。”
话音方落,墨菲的眉头,才刚刚蹙起,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高呼。
“纽芬帝国公主!恭迎安德里亚殿下驾临!”
“恭迎殿下驾临——”
“恭迎殿下——”
那是地平线的尽头,起伏沙丘的线条上,纤细至极的一抹剪影。
她的眉眼,静婉得彷如高山流水。
她的微笑,温柔的彷如天际柔云。
她安然地矗立在远处,就像是等待着丈夫归家的妻子,微微娇羞,浅浅绯颜,却远远相望,深深思念。
在茫茫的荒芜里,在肆意的狂风里,在堕落得近乎稀薄的阳光里,仿佛诸神留下的最后一抹静谧,仿佛天地间笃定前行的唯一方向,仿佛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心甘情愿的耽溺于想象,想象有她在的夜晚,想象温暖的灯光,想象她的味道,她的芬芳——
她的存在,仿佛天生就等待着注视,等待着拥抱,等待着亲吻,等待着相守相依的爱恋……
你只想握住她的手,让她凝望着你。
萨米尔沙漠,孕育战争,也孕育美人。
束缚人心的美人。
“请叫我索菲亚。”
她的声音,柔软得不可思议。
“我可以叫你安德里亚吗,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