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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今天才知道呢……”贺兰玖轻轻叹气,不知在指哪件事。
钱亦尘不以为然道:“去把信纸捡起来吧,我还要给封梵回消息呢。”
贺兰玖顺从地低头,将东西放进他怀里,在旁边看了片刻,突然发觉被一道目光注视着。
——鱼如水在主屋里,隔着窗子颇有兴致地望向院中。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找他说些事。不要随意走动,如果消失的是腿脚会摔伤,等我抱你回去。天很热,不用故意隐藏了。”贺兰玖帮他把衣襟扯开了一些,想想又觉得不妥,“还是多穿点吧,毕竟早晚都冷,免得生病。”
“你就算问他也没用的。”钱亦尘态度凉凉的,继续在纸上写字。
贺兰玖转身离开,有了身体也不会好好开门,咣当一声把主屋的柴门踢开。
“干什么干什么。”鱼如水躺在床上,手边放着一摞未完成的法阵,“兴师问罪吗?”
贺兰玖反手关门,直接进入正题:“你早就知道他在时不时消失?”
“怎么说呢,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而只有你蒙在鼓里,今天才知道。”鱼如水头也不抬,却泄露心绪的画废了一张符,干脆把整张黄表纸揉成一团丢掉,“路是他自己选的,他不后悔,可担心说了以后我会切断法术,到那时你就真的无处容身了。”
“仅仅因为这点……”贺兰玖背靠柴门垂下眼睛,“能够重塑身体的法术,绝对不止分骨吧?”
“你灌给他的那滴血不能分离,这世上如果没有你血亲的话,不能另外找个人用这个法术。而除此之外,媲美赤炣的妖体也难找,所以用妖怪寄魂的方法也不行。你的魂魄已经浸染妖气,所以正道的一切法器还派不上用场,倒霉啊。”
鱼如水没有半分感伤意味地叹气,又看了一眼窗外,“或者换个思路,你把钱亦尘的躯壳彻底夺过来,我将他炼化到死物上,制成傀儡。”
连自我意识都不具备的傀儡?
贺兰玖厌恶地深深皱眉:“你再说一遍试试。”
鱼如水拿了毛笔沾满朱砂,冷哼一声:“又要吵架?真是的,这种翻脸比翻书快的脾气,除了他谁还受得了你。再提醒一下,你现在可是凡人之躯,我单手就能把你吊起来打哦。”
“是么?”贺兰玖完全不受威胁,阴森森地一笑,掌心间的古老文字流过暗光。
——仓颉字?!
鱼如水震惊地摔了笔:“凡凡凡人的那个驭灵术?……你和他用一具身体,连这个也拿过来了?哈,也对,连赤炣的遗骸都能使用的人,还真是不容小觑。”
钱亦尘是没大事绝不用法术的性格,不触及原则很少发火,贺兰玖却不一定,不管别人招不招惹,他都是会主动挑事的。
“那你就操纵驭灵术揍我一顿出气,看看在那之后,钱亦尘会不会从世上消失?”鱼如水懒得捡笔,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反正也静不下心了。
贺兰玖一下子老实起来,笑得温和而虚伪,重复问道:“我的道德观念趋近于无,所以……不管什么伤天害理的手段,有没有能保住他的?”
当然有,只要用足够多的命去填,逆转天道也不是没可能。但这种实话绝不能说出来,否则钱亦尘会积极为民除害的。
“我的分骨术就好似一块糕饼两个人分,一个人少了另一个人就多。不过现在的情况,是你的魂魄太过强大,把所有东西都抢来了。”鱼如水抬眼,目光锐利,“对你来说,是本能和理智的厮杀。心里拼命告诫自己要留住钱亦尘,但意识不到的本能,却每时每刻地都在告诉你,还不够。”
……全都抢过来吧,夺走他的躯壳,当一个人类,用驭灵术凌驾修士之上。
他视线飘远,喃喃道:“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本能快忍耐到极限了吧?你会失控的,我早就知道。他也知道,但是不在乎。”
贺兰玖身体重重一颤。
鱼如水又说:“过两天我要出一趟远门,不能总在这里等消息。你们就别跟着了,整天唉声叹气生离死别的,我看着心烦。”
……
与钱亦尘突然温柔地性格对比明显的是,贺兰玖的恶劣没有丝毫收敛。
刚到掌灯时分,就兴致盎然地把钱亦尘拖上床,动作激烈到让角落的油灯光芒摇曳。
“不要以为主人走了就能为所欲为!”钱亦尘一身正直不屈,指着胸口的法阵,“而且,我现在未必比你弱。”
贺兰玖扯他衣襟的手一松,以柔克刚地依偎上去:“只是看你最近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想哄你开心。”
“喂……”钱亦尘脸颊开始泛红,咳嗽两声解释,“我是……觉得自己忙活了这么久,才刚和终极反派见上一面,又搞成了这个样子,想继续拯救苍生也不行了。不过没关系,拯救不了世界,我还可以救你。”
贺兰玖对这个回答相当满意,大胆地搂住他的肩膀——然后立刻察觉到了异常。
钱亦尘的身体没有那部分消失,只是变轻了。
就像春日的蝉蜕,皮肤下血肉尽失,呈现出薄到透明的质感……
钱亦尘还一无所知,遗憾地抿抿嘴,又带着长辈式地老气横秋道:“幸好你没和那群妖怪混在一起,如果……嗯,我是说如果哪天我消失了,也不准投靠他们啊。”
贺兰玖心里一阵恐慌,难道本能战胜理智的时刻,就是现在?
为什么是现在!
他硬撑起一个笑容,郑重点头:“嗯,你死之后我就占山为王,每年下山一次,去周边村落里吃个小孩儿。”
钱亦尘摇头:“不行,你这样会招来正义修士剿灭的。”
“——来的人是你吗?”
这个问题有点尖锐,钱亦尘没法回答。
身体古怪地轻成这样,大概要被完全吸收掉了吧?他不觉得疼,只是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说,有些遗憾。
贺兰玖抱住他的手开始颤抖,深深吸气后故作轻松:“诶,你知道吧,我是没有小时候的。曾经很羡慕凡人家的小孩子,可以抢大人的东西,不给就尽情哭闹。”
钱亦尘挑眉质问:“为什么当个小孩的体现是哭闹和抢别人东西?而且你现在好像没少做这种事……”
“没办法,谁让我是个坏人呢。”
“我好像可以加速结束分骨术,把躯壳全部给你,到时候你终于可以成为人类,又会仓颉字,没人能欺负你的。”
贺兰玖几乎崩溃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不!不要……别这么做。”
钱亦尘眨眨眼,残忍地继续这个话题:“如果我消失,应该会直接归于地府吧?”
没有等到回答,在话音落下的瞬间,薄至透明的身体已经破碎!
喀啦——
晚秋时敲碎河面上刚冻结的薄冰,就是这个声音。
“那种感觉,是……”贺兰玖哽咽低语,抱着空荡荡的衣服。
是幼年时被抽出的魂魄,终于让妖身化为人形,坐在原地的婴儿满目茫然无助,只能对着这个陌生世界嚎啕大哭。
只能嚎啕大哭。
……
银白色,像朵未开的花。
所有人的魂魄都是这个样子。
贺兰玖望着悬浮在空中的那抹银色,突然觉得,就算面前有无数魂魄,他也能一眼认出哪个是钱亦尘。
那个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但为什么……还是成了这个样子呢……”
贺兰玖颤抖着低头,死死抱着衣服不松手。
恍惚间,好像还听见了别人的声音。
“看什么看,再看就真的去地府投胎啦!幸好我出门没带着你们,不然真是闹心都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