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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皇帝身边的都是老狐狸,恭敬道:“修华客气了,快跟咱家走吧。”
我再没去看顾倾源,安安分分地跟着孟公公而去,里着皇帝的龙辇越发的近了,我这心里便是越发的凌乱,时刻叮嘱自己要镇定,在别人还未开口之前,自己也要装成一个没事人一样。
呵——我这是做贼心虚么?
已是小半月未曾见到穆重擎,他今日的神色似乎少了那么些许苍白,只是从他眼中难以看清喜怒。
“臣妾景氏覆雪见过皇上。”我屈膝行礼。
那人抬手微扬,八个抬辇的太监就将龙辇缓缓放下。
待到放定,上面的人也没见着出来。
“覆雪的身子可是好些了?”
“今日太医且是诊断过来,说是别无大碍。”
“你这身子好了,亦雪也可少但点心,只是——”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皇后近来身体违和,朕此番便是去看她,覆雪就同朕一道吧。”
他是皇帝,哪有轮的到我说不的道理,更何况大姐姐那我定然是要去的,她那病怎生个就没有起色。
“遵命。”
他微微点头。
“景修华,皇上这是叫您上去呢!”
见我半天还是杵在原地,孟公公无奈只好躬身上前提点我。
将满目的错愕写在脸上,我景覆雪何德何能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上皇帝的御辇!
微微动了动身子,要知道我心里是极为抗拒的,若是顾倾源看见了会怎么想,那个人现在还独自一人站在孤岛上看我,整颗心该是揪成一团了吧?
顺从意识,我回头看了一眼九曲长廊外的顾倾源,因为离得远,我不能看清他的神色,只是他在我心里就是一面温凉的湖水。
我今日上了这龙辇定是能在他心上掀起惊涛骇浪吧!
回头去看毓清帝,只见他嘴角略带笑意,像我伸出手来。
在一众宫人的屏息下我将手搭在那只冰凉的手掌里。
冰凉,入骨的冰凉。
那人将我的手紧紧一握,便将我拉到他的身边,我坐在他的身侧,两个人挨得那么近,胸口不禁扑通扑通的狂跳。
龙辇再次被抬起,微微有点晃动,我悬着的一颗星怎么也放不下来,穆重擎一定是看到了,他这是生气了么?
呵,名义上我的确是他的女人。
“莨城花灯夜,朕见你在酒楼下踱步——”
他将话停在这里,轻而易举的挑起了我所有的恐慌,他分明知道我对顾倾原的感情远不止师徒之情这么一点!
“没想到,你同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的眼底没有怒火,有的只是无情的讥笑:“朕会好好照看顾倾源,你且是收点心思,朕要灭他不费吹灰之力。”
他用两根手指钳住我的下颚,弄得我生疼,只是他说道了顾倾源!
他那帝王的自尊被我践踏了?他如何会在乎这些,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甚至是自己给自己戴上绿帽都行,我同顾倾源之间尚未做出出格的事情,他这就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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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重擎打澄銮殿来,不曾想到会撞见顾倾源将景覆雪从秋千上抱下来的一幕,幸亏当时只有他过往,一想到亦雪的叮嘱,穆重擎当下就头疼了。
心下微微叹息,他方才的确是生气了。
亦雪不希望这丫头有事,那他就绝对不能让这丫头有事。
他不爱覆雪,却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别人抓到把柄。
看见覆雪的眼中逐渐淡下光泽,穆重擎这才极不自在地放开手指。
我心下也随之一颤,不自觉的将手贴在下颚,这样的穆重擎叫我恐惧,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顾倾源高攀不上。”他什么都不是,所以高攀不上,所以我入宫来。
这话是故意说给穆重擎听的,如果是想要安抚他,那必须说的真切,之后后面那些话我真的说不出口。
这样也好,让穆重擎将我看成一个嫌贫爱富之人,于我没什么不好。
穆重擎哪里是要去看大姐的阵仗,将我丢回园子,便另寻他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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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黄的树叶落了他一个肩头,这翡玉湖的孤岛充斥着他内心里每一份挣扎,这样的皇宫让他喘不过起来。
顾倾源双眼朝着毓清帝乘辇而去的方向,微微一眯。
呵,漫漫长路。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踏入后宫,一个人独行在庭廊里,不少奴才纷纷侧目。
“顾大人不知这后宫不能乱走的么?”
他当然知道,这后宫里走动的都是皇帝的女人,宫规森严,只是他佯装迷路罢了。
“顾某兜兜转转尚是找不到出宫的去路。”
他对孟公公解释道,孟公公是皇帝身边的人,不在皇帝身边伺候着,倒是有意来找他,穆重擎的疑心病看来不是一般的重。
孟公公眯起眼,他是上了岁数的人,叫人看不清他心里的算计。
“源是这样,那就请顾大人同奴才出宫吧。”
皇帝六岁登基,他就在他身边一直伺候着,毓清帝心思藏得虽深,但刚才在九曲回廊看到翡玉湖的那一幕,他多半能从皇帝的面色中看出点什么。
顾倾源跟随在他身后走着,面色尤为平静,好比孟公公引他走的路。
这段路愈发的寂静,这样尚无后妃走动,又是死气沉沉的地方唯有通往冷宫地界才是。
想到冷宫,顾倾源的心里如遭雷击。
在大凌后宫,关在冷苑里的后妃,离宫外只有数墙之隔,白日里要听着墙外自由的喧嚣,黑夜里要听着疯女人的哭号。
这就是被关进冷宫的下场,而那里——
“顾大人,你怎么不走了?”
孟公公回过身来,看见顾倾源在冷宫周界突然停了下来。
顾倾源稳了心底的波澜起伏,平静道:“只是好奇,一路过来愈发的安静了。”
“那是顾大人不知道,这边界都是冷苑的范稠,老奴领您往这儿走,也是为了避开一些‘人多嘴杂’。”
顾倾源心下明了,孟公公此举定是出于穆重擎的意思。
“原是这样。”
孟公公是宫里的老江湖,最懂看人的心思,对这顾倾源,他心下倒是犯了难,此人要么是谦厚老实,要么就是城府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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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前,罗云王赈灾,本是携了国库的银两,此番顾倾源被封为钦差前往东地,穆重擎又是给拨了一笔款项。
这‘出征’的场面倒也威风。
顾倾源辞了钦差该有的仪仗,嘱咐了下首护送银两到达动地的日期,便独自一人快马加鞭现行而去。
穆裘语留下的这个摊子到底有多烂,他还得现行了解。
莫涤蕴早在城门外等候他多时。
顾倾源见到莫涤蕴骑着一匹上等的白色良驹,长发高高扎起,眉目清朗,没有少女的天真,这巾帼之气让人为之一震。
“吁——”
他坐下的马喘了鼻息,在这秋日里显得格外萧瑟。
莫涤蕴驾着马缓步上前:“你这个五品钦差出行可真是够轻简的啊!”
说着就扔给他一个酒囊:“打开闻闻,知道你不喝酒。”
顾倾源冷眼将怀中的水囊投掷回莫涤蕴手里:“不必。”
“呵,你这冰块,本小姐多为你着想啊!”
顾倾源只觉得,这女人的脸皮又开始厚了。
“闭上你嘴,可别让风沙给喂饱了。”
于是扬鞭驰骋而去,莫涤蕴不怒反笑。
“好马儿,快帮你主子追上情郎才好。”
这话幸得没叫顾倾源听见,否则他必定会气吐血,这女人感情是追情郎来的!
莫涤蕴的马是雁山名驹,货真价实的千里马。
一路与顾倾源并肩骑行,到了最后自然是顾倾源坐下的马匹没了气力。
“二位爷好生上座,喜欢啥就点啥!”
“小爷我就好一盅好酒。”
“一看二位爷就是出身不凡,这名酒千金一两也喝了不少吧,不如尝尝小店的杂粮液?”
店小二卖力的推荐自家酒楼的酒水,这名酒与杂酿的反差,倒是勾起了莫涤蕴的馋虫。
顾倾源凝了眉,但因马匹疲乏倒也只能作罢。
“且把爷的马好生喂着,你店里的酒啊,小爷自然是喝定了。”
这店小二做活这么多年,自然是有眼力界的,抓住了一位金主,现下更是殷勤了。
“好嘞,二位爷上座。”
待到莫涤蕴同顾倾源面对面做好,她见到他的冰块脸,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说顾少爷,你且放宽心坐着,谁叫你那马这么虚弱呢?”
这话极为打趣,然而顾倾源哪容得一个丫头看自己的笑话。
“莫小姐骑的是千里马,我那坐骑只是凡间一俗物,你就不会觉得胜之不武?”
只见莫涤蕴面色一沉,低声道:“好少爷都到了这了,可别再称呼我为小姐了。”
“顾某可没你莫家的出身。”倒不是他拒她的好心于千里,只是从他记事起他就没有少爷命。
莫涤蕴性子也大咧,没把这话往深处想,只是归咎于顾倾源一向说话就这么毒舌罢了。
“你这话说的,要是看中我家宝驹赠你便是了。”
“莫公子可真有钱。”
“噗——”莫涤蕴喷出一口酒来,些许还溅落在顾倾源的海蓝色的长衫上。
“怎么,现在可是嫌这里的酒不好喝了?”
他将这句话说的尤为清响,生怕周围的人没听见一样。
莫涤蕴心里听得吐血,她喜欢上的根本就是一只老狐狸么!
东地远在边关,他们现在所处的镇子还算的上是繁华,莫涤蕴细心点了几道可口的小菜,他们急行半日,可别饿着才好。
顾倾源用食时从不讲话,似乎一心一意就在吃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