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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为了自己能活命去伤害他。
他把自己的命看得很重要,却不知她同样将他的命看得极重。她不是不想活着,可若是要他付出生命的代价,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璇玑,比手段,我不会输给你。”赫连烬就知道她是这样的反应,遇多了他就不再纠结了,反正这事璇玑没有那么轻易地答应。其实,她能这样在意自己的性命,赫连烬心里是很开心的。可他要的不仅如此,他希望日后的日子两个人能长相厮守。那种饮血度日的事,他不想再发生了。
在炎京找到她那晚,看得出来她对吸人血的事情是有抵触的,若非被逼她岂会想变成那怪物。他细问过庸医关于璇玑借尸还魂的事,知道她如今这样其实都是因为了凡和尚的一瓶菩提露搞的鬼。要不是那东西,她就算身上有些斜煞之气也不会去吸血,还能入正常人般成婚生子。
了凡、安悦,这两个人他是绝不会放过的。他让赤焰去查过,了凡和尚在璇玑手里,他想璇玑有了别的安排才没动那人。不然,那两人岂会活到现在。
灵境台,九夷古墓,哪个才是她命中的机遇?不想她离开,可相比之灰飞烟灭,他也只得忍痛放她。九夷古墓,他倒是很想把她带去,可那是传说。想到此,赫连烬眉心又紧了几分,两人之间流淌的温情气氛不复存在。
“赫连,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看他露出那样的神情,鱼璇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那般放不开自己又何尝不是?她起身来走在他跟前,抬起那素手的手轻轻抚上他的眉宇,指尖晕染着澄黄的灯光,她淡笑着:“无论我在哪里,都不会忘记你。”
赫连烬长臂一伸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着她的腰肢,头搁在她胸前闷声道:“璇玑,不要放弃希望,我会留住你,就算要逆天我也不放你走。”他承认自己害怕了,这几日跟她同床而眠,可就是在梦里他不断地重复这幻境里发生的事。她会飞走,什么都不留下。
人,重要的东西失去了一次,就特别容易害怕再有第二次。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摸身边看她还在不在,看见她时他会觉得心里松了,不见的时候他就会莫名狂躁,想发疯杀人。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留下。”阎王要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她能给的,也只有这句话了。
赫连烬紧环住她的腰,使劲儿地吸着她身上的气息,闭上眸子什么话也不说。却也是,不知该说什么。
“所以,赫连,你还是把东西给我吧,有些事我得抓紧时间做。”发凉的手指摩挲着他的脸颊,她抬头看着似远似近的夜空,神色凄迷。天族的灵力能帮她克制住邪力,可体内精元一旦消耗殆尽,她便是那种不容于世的怪物。且不说世人怎么看,庸医跟她说过,天会收的。她能躲一时却没法躲一世。
起码,在她离开这世界之前,把夙愿了了,给陨圣楼安排好前程。长卿留下它,她不允许在自己手里败落。
赫连烬浑身漫出股悲伤的情绪,他紧咬着牙关不想松口。可听到她饱含无奈的叹息,心头狠狠地颤动着,最终说了个好。
夜色久寂,灯盏随轻风摇曳在檐下。沉闷了几日的天忽然就下起了豆子大的雨来,噼里啪啦地冲天砸落下来。
神女说,第七日有雨。
果然,下雨了,那些阴霾血腥也将被冲走。
帝国历五百一十五年八月二十六日夜,四皇子司空久纠合大将军张猛、三皇子司空琦和镇国公府一干人逼宫,十皇子司空凌以率领铩羽骑包围炎京攻打城门,进宫夺权欲收渔翁之利。幸而,帝早有准备,命暗卫首领率众平定了两拨势力争斗,解了皇宫之危。
三皇子、四皇子等乌合之众大部被杀,司空凌见大势已去在手下众人的帮助下向南逃跑。襄惠帝下旨全国通缉,并将三座皇子府的人尽数下牢,与之有牵连的大臣亦不能幸免,全家问罪。皇后被废,三皇子和四皇子的母妃亦是被打入冷宫,大皇子被幽禁于皇子府不准其出入。
在严密的搜查中,有两个人却逃了。一个是四皇子的侧妃,前丞相安禄嫡女安悦。另一个则是怀着五个多月身孕的十皇子正妃,瞿妍。
一夜之间,很多人死了,又有不少人被问罪,整个炎京弥漫着浓重的阴郁。那一场雨,冲掉的只是血色,洗不掉残留着杀戮气息。
翌日,几日不上朝的襄惠帝终于早朝,朝堂上半数大臣已经不在。桐封王司空珏请人递上奏折,要回桐封封地。襄惠帝当堂驳斥之,下令不准桐封王离开炎京半步。大臣们知道这两人的父子关系,又加之帝王盛怒,不敢轻易上谏。
襄惠帝不放行,桐封王则下跪于金銮殿前,若帝王不答应他离开炎京去桐封,他就不起来。
这一跪就是两日两夜,可襄惠帝却视而不见。其侧妃苏清荷亦进宫,陪桐封王久跪于殿前不起。桐封王府下人,无论年纪老幼尽数朝天子方向跪下,恳求襄惠帝下旨放桐封王离开回归炎京。
桐封王及其府邸家仆的举动震惊了炎京,刚出了三位皇子逼宫失败的事,桐封王竟坚决远离,百姓对此议论不止。天很热,云都看不到一片,整个炎京都被烈日炙烤着。“姑娘找本郡主来,所谓何事?”玉落特意去帝月来使的院落找了赫连倩,说是鱼璇玑请她过来一趟。赫连倩虽心下犹疑,还是带着明珠一起来了。
“坐。”淡淡一掀眼皮,鱼璇玑一袭墨色裙衫坐在院子里藤萝花架下的石桌旁边,桌上摆放着一套茶具,看得出来她在煮茶。
赫连倩诧异地看着悠然雍容的她,端然坐下,眸光随着她煮茶的动作而移动。“不会是让本郡主来喝茶吧?”
“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二道茶,茶味不是最重,却最得茶的滋味。素手一推茶盏,凝眸视她。“何不尝尝?”
“……”赫连倩没动,双眸在那被茶上定住。她很奇怪,这个女人竟邀约自己。喝茶,她不算太喜欢,却也不抵触。只是,她的茶自己还真不敢喝。那样准确地预言天诀在七日之内有大乱,一场雨洗涤血污,这样的人会是普通人么?
鱼璇玑抬眸,墨玉瞳里只余清浅,手掌一摊,旁边的玉落便送上一根银针。手指握住探入其中搅了搅,旋而取出在赫连倩展示一下,放在旁边端起那杯茶徐徐饮下。赫连倩主仆见她亲自试毒又把茶喝下去了,脸色孰地变了,却都抿紧了嘴巴不言。
抬手执茶壶,碧绿的茶汤从壶嘴里倒出来,在白瓷杯中倒了大半杯,再度推到赫连倩面前,道:“第二杯了。”
这是在提醒自己,刚才拂逆了她的意思?赫连倩低头看那冒着热气的茶汤,眼底涌现出股复杂来,继而将其端起来,道:“姑娘还有别的事情么?”她这样淡然反倒让自己心神不宁,好似有什么事正按照她预计的轨迹行进着,而她却只能感觉什么都做不出来。
这样的感觉很危险,端着茶盏的手指稍稍使力,无暇的白瓷杯上顿时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纹,宛如刚出窖的冰裂纹瓷器。
“有。”相比她的紧张,鱼璇玑要多自然有多自然。“关于烬王,我想问郡主是怎么打算的?”
“烬王?你想干什么?”听她说起赫连烬,本就不安的赫连倩顿时把全部警惕都放在了她身上。“你是陨圣楼楼主,璇玑,是不是?”
赫连烬当着三国人的面说他有了王妃,虽没说是她,可叫璇玑的还有谁?除了陨圣楼楼主那个妖孽外,还有哪个叫璇玑的女人能打动他?司空珏他们是怀疑的,自己同样。可赫连烬和眼前这人都不承认,多少让他们的怀疑有些飘忽。
“这样担心,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喜欢他。”双眉扬,流目盼,绝色容颜上挂着浅得找不到痕迹的笑,其声宛如清风吹拂琅华般的动听。
脸色骤变,赫连倩皱眉含怒道:“你到底怎么样?”
“天诀五百一十四年元月,你做了什么还记得么?”眉尾一挑,墨玉瞳中流转着月色清华。臻首启唇,姿容动人。这样一个绝色佳人端是看着都会让人魂断,何况听到那伶仃之音。“做了的,也该还了。既然你那样喜欢他,那么我会想他讨要你欠下的东西。”
明明悦耳至极的声音,可她怎么就听出了魔鬼般可怖的森然?赫连倩强压着心下的震惊,怒道:“你敢么?”
对,她只是吓吓自己不会对赫连烬动手的。赫连烬那样优秀的男人,她肯定也是对他动了心的。赫连倩不断地在心里催眠自己,告诉自己这些都是鱼璇玑故意吓她的。
“敢不敢?呵呵!”她美目流转,眸子里射出火树银花般的亮光。“在藏灵山庄就毁过他了,再毁一次又如何?”
藏灵山庄,那剑冢密道里突然爆炸的东西!赫连倩霎时白了脸,她亲身经历过,怎会不知那些东西的威力。要不是他们几人合力将那巨大的火球打碎,恐怕早就下了黄泉了。那东西,绝对的可怕。
当年,自己去烬王府探病,发现那个赫连烬是假的。细致调查后才知他去了天诀,还是为了一个女人。她知道北堂太后一心想要除掉赫连烬,便偷偷将这个消息泄露给了北堂太后,将那些杀手引到了天诀。而她也派了人去要除掉那个女人,结果是那女人跳进了长河。她还以为这人已经死了,没想到她还活着。
难道,就是她?据她得到的消息,那人是流放在外的丞相庶女,貌不惊人的安陵。若她是安陵,那璇玑是怎么回事?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晕了,完全不知这里面还有什么纠缠。
“我这人不喜欢亲手杀人,借刀杀人是我最擅长的。你擦亮眼睛,为你所做的结账吧。”不管她脸色如何变化得好看,鱼璇玑始终淡笑着。温声细语,模样优雅高贵。
毫不遮掩的警告,赫连倩怒瞪着她:“我不会让你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
“就你这个胆子?”她掩着唇,双眸在赫连倩手中的杯盏上停住。那小小的被子都快被她捏碎了,既然口气那么多,还会怕她小小一杯茶?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仰头,一口将茶盏中的茶水喝个干净。赫连倩拉开唇,眼底蕴藏着危险的慑人光芒。“无论你是谁,他要是有一点损伤,我赫连倩定不会让你好过!”
语气铿锵,似兵刃强烈碰撞在一起。紫衣华服甩出一线凌厉,她愤然转身含怒而去。明珠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急忙跟在赫连倩后面,匆匆忙忙地小跑离开鱼璇玑的院子。
“璇玑姐姐,你刚才说的是真的?”玉落看人走了,好奇张嘴问了。“你真会伤害赫连大哥来惩罚她?”
墨玉瞳里流转着清辉,鱼璇玑昂首笑问:“你是这么看的?”
“不当然不是!”玉落又是摇头又摆手,道:“赫连大哥那么喜欢你,璇玑姐姐你是吓她的。可她真做了伤害到你的事情,为什么你还要请她来喝茶,特意说要拿赫连大哥去报复她?”这段时间跟鱼璇玑相处,亲眼目睹了天诀皇子夺嫡之乱,她相信鱼璇玑要真心收拾一个人,可以有千万种方法让那人生不如死。可这次的,算是怎么回事?
她看不懂,要说是什么紧密布局的一步,那她真就看不出来了。
“我的茶是那么好喝的?”鱼璇玑悠然给自己倒茶,不轻不重地问着。
玉落抿着唇儿想了想,果断地摇头了。鱼璇玑这人每做一件都是有目的的,哪会那样轻易随便地送人茶喝。她这么做,是……
“璇玑姐姐,你是故意拿话刺激她,让她不得不喝下那杯茶?”鱼璇玑不可能伤赫连烬,而赫连倩显然很防备她,就算银针试毒也不肯喝茶。明知赫连倩喜欢烬王,鱼璇玑那么说都是激她的,目的还最终是那杯茶。“茶里有毒!”
要真是有毒,那她也喝了同一壶,不会有事吧?玉落满脸担忧地瞅着她,道:“璇玑姐姐,你有没有身子不舒服啊?”
“真傻。”看玉落紧张的样子,她突然就想到了曾经的拒霜。在丞相府的时候,那个丫头也是如拒霜般处处维护自己,就怕她被人害了。时过境迁,再见已然身处对立面。
“璇玑姐姐,我虽然脑子不够灵活,可我也不笨啊。”玉落呐呐,撅嘴道:“炎京乱成这个样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啊?”
“戏才进行了一半,离开可惜了。”把最后一口茶喝掉,她低垂着眸子,无端而笑。“接下来,还会有更精彩的事情发生。”
玉落听得云里雾里的,很想问到底会发生什么,可看鱼璇玑不想说的样子,她就噤声了。
“去把屋内摆着的那盆牡丹放在屋檐下,对着太阳落下的地方。”看向帝月使臣居住的地方,她嘴角的笑意幽深里携卷着阴沉。仔细把脉,没有中毒,却还是不放心地吃了两颗解毒丹。尽管如此,赫连倩还是忐忑不已,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自己却无力阻止。她心慌慌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准探视。
太阳慢慢向西落下,最后归于沉寂。明珠怕她发脾气,把饭菜端进去后就走了。赫连倩见自己回来这么久都没事,以为真是自己太紧张了,当下就放松了心,拿起筷子就欲夹菜吃饭。孰料,她刚走到桌旁,脑子突然晕眩起来,眼前一下就黑了意识就此断了。
噗通一下,人栽倒在地上。此时,一黑衣人从窗外跳进来,拿起麻袋让她身上一套,背起人跳窗而出,飞上墙头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潜伏在暗处的赤冰推了推旁边的赤焰,问道:“你说,劫走郡主的人是谁?”
他们奉了爷的命令监视着风雅郡主的一切举动,不曾想她去了一趟鱼璇玑那里回来就很烦躁,还把自己关着。还以为今夜会没事儿了,哪料到竟有人潜入她房中,当着他们的面就把人给掳走了。那人武功奇高,就算他们去追恐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风雅郡主不见了,要是爷问起来,他们该怎么说?
“可能跟王妃有关吧。”赤焰也不太清楚,只能这么猜测着。
赤冰木然转脸,冷哼一声转出赫连倩的院落。这叫什么话嘛,都没确定,要是爷问起来这么说,她估计爷会把他们都丢去喂狼了。
“……”看着疾走的赤冰,赤焰摸着脸颊,搞不懂自己哪里说错了。这么直接就走了,真不给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