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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寿龙道:“我们也不知道,丹巴老爷子好像早就有什么隐疾吧,刚才突然发作了,我们睡觉之前,只听到他重重咳嗽了几声,也没往心里去,直到刚才梅朵进来,她每天晚上都会进来给丹巴老爷子喂药的,可是今天没能把丹巴老爷子叫醒,仔细一看,老爷子已经死了有一个小时了……”叶雪峰木然的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丹巴老人,其实在他刚来的时候,就感觉老人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呈现出与他那种年龄段完全不相符的红润,叶雪峰还以为山里的老人都这样,现在回想起来,才猛然意识到从那时候起,丹巴老人就已经是回光返照了……叶雪峰脚下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床边,梅朵正紧紧把爷爷抱进怀里,哭的那样的无助悲凉,叶雪峰轻轻用手在丹巴的鼻下一探,手指一颤,这才终于确信丹巴老人是真的死了。“呜呜……爷爷!你睁开眼睛看看梅朵,梅朵会乖,会懂事会听话,呜呜,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梅朵把脸深深的埋在丹巴老人的背后,娇小的身体抖如筛糠,哭尽了绝望。叶雪峰站在原地没吭声,身后帐篷门口的南宫舞、安可欣和楚凌晗,眼睛早已通红了……“爷爷!梅朵再也不惹你生气啦,梅朵不会离开你,不会离开洛卡村,不会离开雪山,呜呜……请你千万不要丢下梅朵不管呀……桑美已经死了,如果连爷爷你也不要梅朵了,以后梅朵要怎么活下去呀……”听着小女孩儿声嘶力竭的哭声,在场所有人的眼泪都流了下来,可是逝者已矣,慈祥的丹巴老人再也不能睁开眼睛看看自己最宠爱的小孙女,再也不能摸摸孙女的额头,再也不能倔强的站在羊圈外门,等待着孙女儿回家了……事实上,丹巴突然猝死在这个夜晚,并不是偶然,他年老体衰只是一个方面,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他上半夜站在羊圈护栏旁边翘首以盼梅朵归来的时候,染上了很严重的风寒,这具苍老的身子骨,已经再也撑不住高原的酷寒了……叶雪峰看着这样的梅朵,心如刀绞一般的疼,他把手轻轻按在梅朵的肩膀上,低声劝道:“梅朵,你爷爷已经走了,像他这样慈祥善良的老人,一定会上天堂的,你千万要看开一点,节哀顺变啊……”可痛哭中的梅朵根本就听不懂叶雪峰的话,仍是死死的抱着自己的爷爷不松手,从她的爸妈很早之前就离开人世之后,十多年了,她都是跟爷爷相依为命的,现在爷爷忽然撒手人寰,对她的打击可想而知……叶雪峰不知道再劝什么好,只能擦擦眼睛,沉默着站在一边,静静守护着梅朵和丹巴老人。就在这时,邻居帐篷的拉姆夫妇也被惊醒了,他们那个肥猪一样的女儿一脚蹬开羊毛毯子,不依不饶的哭喊放赖,似乎对于被吵醒了美梦很不满,而拉姆一边蹬上自己的靴子一边披上大衣,恶狠狠的骂道:“妈的,梅朵这个小贱人,大半夜的也不老实睡觉,鬼哭狼嚎什么?自己不睡也不让别人睡了吗?不行,我得去找老丹巴的麻烦去!”一边咒骂着,拉姆一边怒气冲冲的冲出了自家帐篷,正准备兴师问罪,可是瞪眼一看,老丹巴的门口站了那么多汉族人,顿时他的火气就强行压了下去,疑惑之余,仔细听了听,好家伙,差点儿当场就蹦起来,他兴奋的搓着手跑回自家帐篷,哈哈笑道:“天哪!这真是老天开眼,老丹巴那个老不死的终于死了!!”拉姆在自家帐篷里幸灾乐祸了半天,然后又去了巴阿吉家,巴阿吉听说丹巴祭祀突然离世的消息,也是大吃一惊,赶紧把家里的奴隶们派出去,叫了全村的人一起来到丹巴家。丹巴的死,让村里所有人措手不及。前来吊唁的牧民们围着帐篷观望着,默不作声,他们都是不擅长言语的人,脸上永远是接近木然的平静表情,尤其是这样的时刻。后来还是巴阿吉站了出来,叹了一口气对梅朵说:“梅朵,你节哀顺便,让尼桑给你爷爷做天葬吧。”梅朵紧紧抱着爷爷的尸体,麻木的坐在那里不说话,黑帐篷里能清晰听见酥油茶的文火在静静的燃烧,以叶雪峰为首的一群汉族人此时成了十足十的“外人”,插不上话,只能默默地站在那里,感觉帐篷里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压抑沉重。巴阿吉说的尼桑不是外人,是他们家的远亲,一个少言寡语的康巴汉子,来自大山之外的另一个村落,有着高大硬朗的身躯,刀砍斧削一般犀利的面孔,和小而沉默的眼睛。他的脸上是罕见的紫红色,在家乡也是一名热加巴(送尸人,即天葬师),还听说是一名医术高明的游医,后来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在人群包围之下的梅朵,怯生生的望了一下那个男子,咬紧了嘴唇。尼桑转身离开,很快就从自己的帐篷里找来了氆氇褐衫,按照藏族人的习俗,要给亡者脱光衣服,给他穿上氆氇,然后用绳子捆成胎儿在母腹中的蜷缩姿态,静死者要将尸体停放在自家的帐篷里守上一夜,才能送上天葬台。巴阿吉走到前面来对着梅朵说道:“梅朵,人死如灯灭,你千万要想开点,你先出去吧!”梅朵死死的抱着自己的爷爷不松手,惊恐的大眼睛中眼泪又簌簌的流了下来,巴阿吉叹息一声,只得亲自走上去握住了她的胳膊,说道:“你这样,会让尼桑很为难的。”梅朵最终还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紧的抱着自己的爷爷,巴阿吉摇摇头,只能强行把梅朵扯起来,叶雪峰在后面看着,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梅朵被迫松开爷爷之后,泪流满面的站在床边,随着尼桑走到了前面,她只能无助而又胆怯的挪动脚步,闪到了一边,眼睁睁看着尼桑在爷爷身上,拉上了一层厚厚的毡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