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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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夜，木樨浸透雨水，整个丹霄观弥漫着甜腻的香气。雨声淅沥，花叶掩映重檐，不时漏出些细碎的声响。

    九岁的道臻独自在房中作画，沙黄丹朱，笔下春光无限好。

    脚下垫着的马扎摇摇晃晃，眼见便要失去平衡，她却很淡然，兀自吐着一截淡粉舌尖，忘情地沉浸在自己的画作里。

    “砰”，外屋传来一声摔门声。道臻的画笔一顿，许是阿娘出门了，但阿娘从不会摔门。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爬下马扎走到外屋，轻轻唤了一声，“娘。”

    没有回音。

    她打开门，几缕雨丝飘进来，打湿了她的额发。她瞧见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冲进黑夜里，四处憧憧的灯影勾映出一个修长脆弱的身影。

    鬼使神差地，道臻跟了上去。

    不远处传来笑声和乐声，道臻小心地绕开。从前她经常偷看的，阿娘不喜欢，知道了要罚她，“你是高门贵户家的小姐，”她躺在榻上，一条胳膊盖着眼睛，声音闷闷的，“那些龌龊事，还是避开些好。”

    雨下得大了，道臻循着遥远的脚步声，穿过一条漆黑的泥路。这是通往后山静湖的路，她记得，等会儿她会来到一片开阔的林地，四周遍植枫树，入秋时层林尽染，山上湖里，满目火烧红。

    她停在原地，借着湖水微光，她看见阿娘褪去衣衫，慢慢走入湖里，直至没顶。

    道臻等着下一瞬娘浮上来，惊起一阵粼粼的波光。但湖面始终很平静，甚而越来越平静。

    道臻屏着呼吸绷住的一根弦终于断了，随之爆发一声划破天际的尖叫，“阿娘——”

    她向静湖奔过去，地湿脚滑，她重重摔了一跤，顾不上疼。

    岸边，水线起起伏伏，道臻不顾一切地往湖里冲。下一瞬，一股力道忽然扯住她的手腕，随着噗通一声，她摔倒在浅水里，身子死死地被压制住，任她怎么挣扎，再动弹不得。

    “别去！”少年严厉的嗓音和温热的气息同时在耳边升起，“你想死吗？”

    道臻哑着嗓子出不了声，像一只小兽，不顾一切地挥舞着利爪。少年吃痛闷哼了一声，但仍不放开她，纠缠着，艰难地将她拎上岸。

    嘈杂的人声渐近了，接着是火把的光亮。有一时道臻以为梦醒了，她终于回到人间。她还不知道，此后这人间，再没有她阿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