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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道:“许是因为,之前遇见的那些人,都不及他。”
陆离大惊,猛然看向苏子澈,却见那个从来不惧与他对视的少年缓缓闭上了眼。
“哦?”皇帝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着,视线只在左手中的书卷上停着,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他真这么讲?”温暖的春日,陆离忽觉背后的冷汗倏尔落下,他斟酌着开口:“回陛下,殿下毕竟还小,玩心重,有些话做不得真。”
皇帝嘴角一动,似是笑了笑:“正因为他小,不知人世险恶,你们才要好好看着他。”陆离点头称是。皇帝又道:“你回去,先让他到宫里住段时间,朕可不想听到什么‘分桃断袖’的传言。”陆离未料到皇帝竟想到了这等层面,一惊之下险些忘了应答,定了定神方道:“陛下,前几日殿下与赵美人起了冲突,怕是一时半会儿不太愿意到宫里来,臣等若执意相劝,只恐适得其反。”
皇帝慢慢饮了一口茶,茶杯放在案上时发出细微的叮咛,却没有答话。宁福海道:“前段时间宁侍郎奉上的龙渊剑,极是锋利,未出鞘时倒觉不出什么好来,出鞘时铮鸣有如龙吟,剑身寒气逼人。奴婢本想着年岁久远拿软布擦一擦,谁知才放上去,那布便断作了两截。”皇帝只作不闻,将手中书卷慢慢翻过一页。宁福海悄悄给陆离递了个眼色,陆离接口道:“说起这个龙渊剑,殿下前几日还听说了此事,臣瞧他的样子倒是十分欢喜。”皇帝搁下书,语气淡然:“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样好了?说话都一唱一和的。”两人忙道不敢,皇帝微微一笑,道:“罢了,那龙渊剑搁着也没什么用处,既然麟儿喜欢,就拿给他吧。”话至此处,言语间的宠爱已是十分明显,皇帝对陆离摆摆手,“下去吧。”陆离行礼告退,才出了宫门,抬头见天边明晃晃的一轮明日,照得人周身都缓和了起来。
日光从枝桠里漏下来,落在池塘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苏子澈立在谢府的一处穿山游廊上,手里提着一个紫铜鎏金的精巧鸟笼,逗弄着笼子里的画眉鸟,道:“近来长安文士皆以养画眉为乐,原以为是何等珍奇鸟禽,谁知这鸟儿相貌平平,叫声也不过尔尔,真不知养它来做什么。” 谢景安喜爱花草,谢府虽在长安,却修缮得如精致别雅的江南庭院,处处秾花皆是景。谢玄倚栏而立,正打算投喂池中摆尾游弋的锦鲤,闻言笑着答了一句:“锁向金笼听,自是不及林间自在啼。”苏子澈下朝后尚未更衣便来了谢府,周正的朝服穿在身上,不言不语时还真有几分少年得志的朝臣模样。他眉目生的灵动,性子也不似至尊般沉稳,一笑起来夺目非常,他故意透着鸟笼睨着谢玄,问道:“那你又因何养了这小东西?”
这画眉是陆少白前几日送来的,谢玄刻意不提此事,反问道:“麟郎以为,我为何养它?”苏子澈略一沉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莞尔一笑,扫了一眼不远处的谢府家丁,压低声音道:“除却当时画眉鸟,风情许知一佳人。”谢玄一怔,面色微红,无奈道:“这大宁江山,不知多少佳人任君采撷,何至于在此打趣我?”
“任君采撷……”苏子澈忽地转眸看向他,目光灼灼笑意不减,“前几日读书,读到‘满目河山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一句,觉得此话甚妙,你以为呢?”谢玄几乎被他气笑:“这断章取义的功夫,真是无人能及你。”
苏子澈敛去笑意,极是认真地回了一句:“过奖了。”谢玄失笑:“你啊……”苏子澈眨眨眼,问道:“我怎么?”谢玄笑道:“我若是女子,定要骂你是登徒子。”提起这个,二人立时想到前几天在马场骂苏子澈是登徒子的女子,视线一交会,便知与对方想到了一起,苏子澈愤愤地顿足:“孤王若是登徒子,第一个便要轻薄了你。”谢玄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玄不才,却也习得三脚功夫,大王若要轻薄,还须费点周折。”苏子澈眼中似有星芒一闪而过,旋即挽了袖子一个小擒拿手袭了过来,谢玄不退反进,巧妙格挡。
陆离寻过来时,正巧见到谢玄被苏子澈困住双手压在栏杆上,不甘心地挣了下,旋即被更紧地制住,几次反复,终于放弃了挣扎。苏子澈得意地笑起来,贴近他耳朵说了句什么,谢玄立时涨红了脸。
陆离轻咳一声,苏子澈不再压制着谢玄,他心情极好,见陆离面上无一点笑意,只道他还为着早上的事烦闷,笑道:“阿离来,我前几日遇一奇事,还未来及对你讲。”
谢玄整理着衣襟,听他这样说,便道:“是什么奇事,可能容我一道听听?”陆离帮他把袖子放下来,淡淡道:“可是要说你那黄玉麒麟佩送给了谁?”苏子澈不妨他一下子猜中,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就知道一定送了人呢?”陆离反问道:“莫不是丢了?”苏子澈讪讪:“是送人了。”他想想仍觉不解,又问:“你怎知不是丢了?”陆离笑了笑:“那玉佩你戴了许多年,若是丢了,定会差人去寻,如今玉佩莫名不见了,你却只字不提,不是送人是什么。”他笑着看向谢玄,说的却是:“知我者,陆离耳。”
陆离心底一动,忍不住去看少年的神色,却见他已兴致高昂地说起之前的见闻,只得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