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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看上去,盛香居不像个酒肆,倒像个构筑典雅的清幽庄院。八一 中文网 不仅没有那种迎风招展的酒幌旌帜,甚至都没有寻常酒肆的酒肴气味。风格迥异的装潢将庄院分隔成四个不同的部分,谓之春夏秋冬四阁,春阁居东,巧雕木楼两层,悬挂着名家书画的衔泥回燕图,楼中暖风和煦,馨香扑鼻;夏阁坐南,尽是翠竹所建,碧深绿幽,竹亭间一汪清池,还有绢帛制成的荷叶漂浮其间,望之美不胜收;秋阁朝西,芬芳四溢,一色的交州梨木漆案,配着墙壁上精心绘制的菊花图纹,金灿灿的炫美夺目;冬阁在北,梅枝应景的从窗格旁掩映相衬,大厅中央安置着从战汉时节遗留下来的青铜香薰,而每张桌案后,都是极为名贵的西蜀锦褥,旁边还各放了一个精致的炭炉,作为席间客人取暖所用。
君子远庖厨,盛香居的老主人姓麹,虽然不过是庖丁出身,却深谙其理的将庖厨之所建在了远离春夏秋冬四阁的地方,之间还有一片竹林相隔,只九曲小径直通而入。但凡菜肴制成,自有俏丽的婢女迈着快奔走的碎步,身姿绰约的送往外间筵席之上。
今日是出年的第一天,大户人家欢度完新年,正是出游踏春的光景。因此今天到来的客人尤其多,还不到午时用膳的时分,春秋冬三阁已然坐得满满翻翻了,只有夏阁还空着,那是得了夜来家主遣人快马送至的授意,为了贵客特地留下来的。
也正因为是家主的贵客,盛香居老主人虽已年过古稀,仍然不放心的来到了厨下,亲自来监督看视。厨下早已忙得热火朝天,几个灶口都烹着汤汁,咕嘟嘟的翻腾不已;砧板上笃笃笃的响着切剁的声音;有人在悉心的刮开鱼鳞,剔除鱼骨;有人从热气腾腾的水桶里刚提起褪了毛的鸡鸭;还有几个明显年长一些的,正在面团糕点上眯着眼睛雕刻花纹;小厮半跪在地上,拉着风箱。将灶火吹得更旺;不时有婢女接过了刚刚制成的菜肴,匆匆转身直往外厢而去。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却显得和这庖厨有些格格不入,尽管他身上穿着庖丁的粗布衣裳,却掩不住眉宇间的英武之气。此刻他正背着手,专注的看着一个老厨子在火炉上制作蛋锞。
这是盛香居独创的一道菜肴,把生鸡卵打破,蛋清蛋黄调成黏黏稠稠一滩,而后用特制的铜勺舀起。内中用热油沿敷,待鸡卵受热结状,再加入事先调制好的鹿肉糜,最后一裹一捏,正仿若金锞模样,取的便是富贵呈祥的彩头,说起来简单,却是极有巧思。
老厨子手法娴熟的操作着,一旁很快摆开了一大片蛋锞,高大男子两眼一霎不霎。一边看还一边频频颌,一派叹为观止的神色。
老主人微微皱了皱眉,心下有点犹豫,想起这男子初来此地的时候,那令他倍感荒谬而难以置信的情景:那是过年前的几天,此人忽然来到盛香居中,不要饮宴,不要吃食,直接闯入了庖厨,声名要来学做菜。如果不是看此人气度不凡。像是好家世的出身,老主人简直会以为是个妄人疯徒过来无理取闹了。一开始,老主人自然是客客气气的婉言谢绝,没想到此人一转手。便拿出了百多金,只说是他来学手艺的酬谢之礼,这下可由不得老主人不答应了,最终是安排此人在庖厨做个学徒。当然,名义上是学徒,他却既不用干那些搬担挑送的粗活。也不必上手去弄洗剥择拣的细工,也就是让他在旁看着自学。老主人想的有理,只怕是哪个世家名门的子弟有怪癖,便由得他率性而为,又岂能真把他当下人使唤?回头当真是哪个世家大族寻了来,自己可担待不起。
已经有边上的厨子收拾了一盘蛋锞,浇上了香喷喷的汤汁,转手交给了取菜的婢女,那高大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哎,不如试试我自家弄的狼桃鲜汁,滋味定然非比寻常。”
几个厨子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有来头,没敢应声,但也并不理会。高大男子却兴趣盎然的从身后取出一个皮囊,自说自话的就要往其他蛋锞上浇。
若是往日,也就罢了,但今天……老主人看到了他的行止,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对他说上几句。
“朱先生,今日有老朽家里的贵客,怠慢不得,先生这红汤汁水未省滋味,可不敢贸然受用。”老主人尽量说的委婉客气。
高大男子细长的眼睛一亮:“哎,就是给贵客尝尝那,我这狼桃鲜汁可是天下独一份,不是看这些时日东翁善待,我可还舍不得拿出来呢。”说话间,一盘蛋锞上便被他浇上了红艳艳的汤汁,煞是好看,他举盘往老主人面前一送:“不信?你尝尝?”
老主人将信将疑的端相了半晌,倒底却不过取箸夹起一个送入口中,陡然双目圆睁,几个老厨子心下担心,急忙抢上来扶。
“哈……”老主人推开搀扶的手,长长舒了一口气,语调又惊又喜:“酸中带甜,清爽香怡,却是老朽从未品尝过的奇特滋味,这……这……”
高大男人满脸笑意,大有自得之情:“我就说嘛,这鲜汁便说是珍奇异宝也不为过,算是谢你啦。”
“只不知这是何物汁液?又是如何……”老主人的话没问完,便有个仆厮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来了来了,主家和贵客来了,全是车马,隔着里许地就能听到隆隆的声音。”
老主人面色一端,顾不上再和那高大男子说话,不自禁的正了正衣冠,一迭声的催促:“快快快,随我门前相迎。”又转头叮嘱:“记住了啊,半个时辰之内,夏阁席面都要摆齐。”
老主人和仆厮急冲冲的转身疾步而去,厨下众人的气氛也更紧张起来,那高大男子却还是悠哉悠哉的往做蛋锞的老厨子面前一凑:“大叔,这用的是什么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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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伯豫踩着骑奴的背,从车驾上下来的时候竟还有些站立不稳,他今天倒是恢复了裘氅锦衣的装束,不过昨日纵欲过度。脸色还十分苍白,仆从慌忙扶他站住,他则故作深沉的背负两手,先环视了盛香居一遍。嘴角露出个不以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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