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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取一些下酒菜,妹妹先回屋等我。”前几日闫嬷嬷来看她,带了不少吃食,正好拿去算是回请王月容。

    沈绾贞回屋包了一大包子,就过王月容西间屋,俩人脱绣鞋上炕,小青放上炕桌,王月容吩咐小红,“把我留的那坛子女儿红拿来。”

    小红不知从那拿来一小坛子酒,坛口封着,看来没动过,又洗了两只甜白釉兰草纹碗,给二人分别斟上酒水,沈绾贞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切成片的酱牛肉和她最爱吃的猪蹄子。

    钱婆子听秀菊说二人要喝酒,就摘了黄瓜,和小葱,拌了个爽口的黄瓜丝和小葱麻油拌豆腐,端上去。

    绣菊去院门口看着人,尼姑庵清净之地,清规戒律多,忌喝酒吃肉,让人看见,虽不说什么,徒增尴尬。

    王月容也不让沈绾贞,自己端起坛子倒酒,满碗就大口喝,喝急了,差点呛了,咳了两声,小红爬到炕上,给主子拍背,沈绾贞想取下她的酒碗,她摇摇手,“不碍事。”又喝了两大口。

    沈绾贞怕她喝醉,拦也拦不下,就拿话岔开,“姐姐有心事,不妨和妹妹说说,酒慢慢喝,不急。”

    王月容不胜酒力,脸颊酡红,苦笑,吐出一句,“我和他和离了。”

    沈绾贞惊愣下,“这次你回去就是为办这事,不是回娘家?”

    “他要续娶,他不想,还恋着那妾,可他父母不答应,我娘听到这个信就病倒了,我爹为这事,跟我断了关系,说今后不在供给,任由我自生自灭。”王月容脸上带着醉笑,慢慢眼中泛起潮雾。

    “这次回去,我见到他,我看出,他恨我,什么也不想跟我说,只想快点摆脱我,妹妹,你知道他冷漠的眼神,我看了心有多痛,比拿刀杀我都难受……。”

    王月容泪水‘啪嗒、啪嗒’落在握着的酒碗里,沈绾贞手从桌子上伸过去,握住她冰凉指尖,“没事了,都结束了,忘了吧!”

    “我的心像撕裂一样,妹妹知道这种痛吗?妹妹不会像我这么傻吧?”王月容边说,眼泪一个劲往下落,像断了线的珠子。

    沈绾贞摇摇头,“若爱人是这样,不如不爱。”

    “可是我的心放出去,已经收不回来了,妹妹。”王月容伏在桌案上大哭,沈绾贞看她双肩在抖,下地走过去,紧紧搂住住她。

    沈绾贞陪了她一晚,睡在西间屋。王月容醉得一塌糊涂。

    次日,酒醒,王月容像是整个变了个人,小院里再也听不见她爽朗的笑声,多数时候她都默默的,坐着想心事。

    王月容的两个小丫鬟年幼,害怕主子憋屈出病,走来求沈绾贞劝劝她主子,沈绾贞摇摇头,这种事除非自己放下,否则,谁都帮不上忙。

    微收烦暑。一叶惊秋,沈绾贞喜欢上清静无忧的日子,大早上起来,她往小院里一站,看钱婆子侍弄她的小菜园,挑长得肥壮的小葱,撸了一大把,朝沈绾贞乐呵呵地道:“少夫人,这蘸酱菜一日不吃,吃饭没滋没味的,饭都吃不下。”

    “庵外面空地待来年,老奴早点下手,都拾掇出来,一夏天的吃的尽够了,还能供上这庵里师太一些吃的。”钱婆子笑呵呵地,嘴一直未合拢过。

    “妈妈想种什么?”沈绾贞看着庭院一片绿油油的,黄瓜、小、葱、生菜、尖椒涨势喜人,也爱上这片小菜园子。

    “王姑娘也起来了。”钱嬷嬷眼光越过她,对着她的身后满脸堆笑问。

    沈绾贞回头见王月容不知何时悄悄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那方小菜园,不知想什么?

    这时,‘啪嗒’一声,就见西墙抛入一块石头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紧接着,西墙根又落入两枚石头子,小红从屋里出来,直奔西侧角门过去,天早,角门门栓未下,小红拉开门闩,走出去。

    不一会,小红嬉笑着进来,手里捧着一大包东西,也不避讳沈绾贞,沈绾贞从巧珊口中知道一些缘故,“这是他送来的,一大包点心,昨儿他下山办事买的,特特趁新鲜给姑娘送来。”

    王月容面容如水洗般的平静,唇角动了动,沈绾贞知道她还忘不了那个人,可门外的这个人也忘不了她。

    她从巧珊口中知道,常了找她的是清风观一个道士,不是正经道士,也算半路出家,没有剃度,带发修行,巧珊说得挺感人,那道士本来是个读书人,家中无父无母,孤身一人,从外省走亲戚到京城,来清风观进香,在周围山中游玩,遇上一条毒蛇,腿被咬了一口,这种蛇乃剧毒,若咬人半个时辰就毙命,正巧王月容看见,把他拖回庵中,救治及时,他才幸免一死,也不回家。就此出家当了道士,时不时来送东西,看她一眼。

    秋色转浓,草木渐至枯黄,一阵秋风,卷走树枝枯叶,落了一地金黄。

    夜晚山里凉,早早屋里就燃起炭火盆,绣菊守着烛火,纳鞋底,今冬给主子做一双厚实的棉鞋穿。

    沈绾贞手捧书卷,在灯下看书,偶尔抬起头,茫然望向窗外,会想起那个人,他现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心里就滚过一阵热。

    次日一早,她起身,开门出去,闲闲踱步到后院,静静地,只有脚下踩着枯黄的叶子,沙沙声,她又攀上墙头,朝墙外望,满地金黄,秋风过,落叶纷飞如雨,她轻叹一声,心里某个角落,为他保留。

    沈绾贞寂寞地走到前院,看一个小尼姑扫院子,闲聊道:“师傅好几日没见?”

    “上山砍柴草,留待冬天生火做饭,一垛垛码好,堆满半个院子。”

    秋已近尾声,满目萧索,陈升家的又来了一趟,送些过冬的棉衣。王月容娘家的人再也没来过。

    这日,闫婆子来了,带来两个铺子半年净挣的钱,去了本钱,足有五十两银子,闫婆子道:“豆腐坊生意不错,钱宽人厚道,口碑好,人们都愿意去他那里买豆腐,杂货铺也比原来生意好多了,在辛苦两年,积攒点银钱,换两间大一点的门面,别说供这几个人的吃喝,还能有富余。”

    沈绾贞庆幸伯府对她这点嫁妆没看上眼,她有些贴补,日子好过。

    沈绾贞把银钱收好,放在一个匣子里,锁上,庵中吃住现成的,使费不了多少,填补点有限,这些银子攒着,置办铺子用。

    “妹妹在屋里吗?”王月容声儿隔着帘子传来。

    “在,姐姐快进来。”沈绾贞用手划拉一下账本,赶着收拾起来。

    闫婆子有眼色地打起帘子,王月容进来,见闫婆子道:“妈妈来了?“

    闫婆子端正地行了个礼,“姑娘好!”王月容已和离,众人改口唤姑娘。

    闫婆子看她有事,识趣地出去,沈绾贞就招呼她坐炕头,炕头烧得热。

    王月容摸摸炕滚烫,“妹妹烧火了?”

    “驱驱寒气。”沈绾贞是最不喜阴冷潮湿的,早早就让人把炕烧热。

    沈绾贞怕她嫌太热,拉过一铺小褥子,给她垫在身下,绣菊也不在跟前,亲自给她斟了一碗热茶水,递给她手里。

    王月容双手握住茶盅,踌躇着道:“妹妹,我就要走了。”

    沈绾贞一愣,“姐姐要去那里?”

    “去乡下住。”王月容低低地道。

    沈绾贞知道她母亲上秋时没了,她得信回去,父亲不容她见,她哭得死去活来。

    母亲一没,她更是彻底和娘家断了联系,庵中不是白吃住,按月交银子钱。

    “乡下有亲戚?”

    “一个远房亲戚。”王月容咬唇道。

    “几时走?”

    “大后儿。”

    “小红和小青也跟着去吗?”

    王月容摇摇头,现在她已不是什么大小姐,还配使两个丫头,她比丫头命都不如。

    “后儿妹妹送你。”

    沈绾贞盘算着送她点衣物,银两。

    是夜,劳累一日,庵中的人们都熟睡了,谁也没有想到,一场可怕的灾难已经降临。

    相隔着不远的道观,一个小道士出来出恭,突然,发现,抱月庵方向天际一片通红,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吓得死命地往道观跑,这秋季干燥,一燃起火灾,就不可收拾。

    大火整整烧了一夜,若不是清晨最后那场秋雨,只怕整个山都不能幸免

    慈宁宫

    安阳王赵世帧一早进宫请安,正好皇帝赵世贤和皇后李氏也来给母后请安。

    赵世帧给母亲行礼,又拜见皇兄皇嫂。

    坐下刚说一句话,就有个小太监匆匆跑入,跑得气喘嘘嘘,上殿一跪,“禀皇上,太后,不好了,西山抱月庵昨半夜失火,火烧到天明才被扑灭。”

    “烧得怎么样,人呢?”皇后关切地问。

    “整个抱月庵烧尽,一片废墟,人不知所踪。”

    太后叹一声,“这么大的火,人怕是…..”

    太后话音没落,就见安阳王赵世帧一头冲出大殿,招呼都不打,太后和帝后均愣住,皇上反应过来,急唤道:“快,快,跟着他……”

    赵世帧冲出皇宫,宫门外拉过马,翻身上马,狠命地打马,雪白

    赤兔马四蹄腾空,飞奔出去,追出来的侍卫想拦,看他像疯了似的,吓得赶紧让开道,随后上马跟去。

    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赵世帧全然不顾,打马狂奔,赤兔马

    四蹄如飞,耳边山风呼啸,雨丝打在脸上,身上,他浑然不觉,头脑里只有一个念头,你不能有事,你不能有事,心底一个声音狂喊,“你一定不能有事…….”

    赵世帧一口气冲到抱月庵,翻滚下马,放眼一望,身子一动不动,定在那里。

    整个一片灰烬,眼前残垣断壁,已经没有抱月庵的影子,周遭一片死寂。

    这时,大雨滂沱,他站着,像木雕泥塑般,任雨水顺着脸颊、身上流淌。

    许久,皇宫侍卫赶到,他还站在那里,众人赶上前,唤了声,“王爷”

    他身子直直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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