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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什么?你还没进门,就要弄出个平妻来,他们郑家也太不拿你当回事了,当初冯家太夫人寿宴的时候,我无意间听见郑家的几个小姐议论,就怕这是真的,才写了信给你,让你找人查查,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她柳眉倒立,胸脯起伏,显见得是气的不轻,身后的丫鬟铃兰忙端了茶水过来劝道:“小姐好好说,怎么却气成这样了,喝盏茶先消消气,您再和三姑娘从长计议就是了”
茜雪喝了口茶,气却依然没消,又急急的问道:“舅妈怎么说?”“能怎么说,我娘给我陪了四个有姿色的丫鬟,你以为是为了什么?”眉宇间有些与年龄不符的寒冷和苦涩:“我娘说,让我过门后给这四个丫头开了脸,放在房里,男人都是好色的,日子久了自然就分了那个的宠,等郑公子对她的情谊淡了,就可以随便收拾她了,让我不用心急,年轻公子身边有个三个五个女人都是平常事,我们家的姨娘就有七个,还有两个在大同任上伺候着我父亲呢”
茜雪有些气馁,嘟着嘴坐在炕上,神情郁闷:“都是这样,男人都这样,三妻四妾的,书上还说什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都是鬼扯的,女儿家嫁了人,就由不得自己,我姐姐那样的人都”
三姑娘一惊,忙问:“柔姐姐怎么了?姐夫对她不好?”
茜雪就将三日回门时丫鬟说的事情学了一遍,三姑娘就落下泪来:“早知道就该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嫁了人却要受这些折辱,还不如做姑子去呢”茜雪想到两个姐姐受到的打击,联想到自个明年也要出嫁,不免起了兔死狐悲的心思,也跟着哭了起来。
身后的丫鬟们都吓的脸蜡黄,递帕子的,打水的,端茶的,忙的满屋子乱成一团。
茜雪的大丫鬟葛巾是几个姑娘中年岁最大的,今年已经十九了,是黎氏特意选了伺候茜雪的,性子沉稳,父亲是外院的大管事,母亲是黎氏身边有头脸的管事娘子,平时茜雪也要给几分面子的。
葛巾侧了身坐在炕沿,一边摩挲着茜雪的后背,怕她哭的抽搐起来,一面软言温语的道:“小姐,快收了眼泪吧,三姑娘远来是客,本是高兴的事,你们却在这里哭上了,这天也渐渐热了,三姑娘一路风尘还没歇过来乏,再这样悲悲切切的,弄出病来可怎么好?三姑娘心情不好,你原该劝着的,怎么却跟着一起哭上了?”又笑着跟三姑娘道:“按说这本不该是奴婢说的话,可听了小姐的事情,少不得要说一句,三小姐实在太过悲观了,远的不说,就说咱们家大少奶奶跟咱们大少爷,那就是恩爱夫妻啊,咱们家大少爷回来这些时日,也没见对哪个丫鬟起过心,就是咱们少奶奶在孕中,也不曾收了人在房里,可见,这恩爱夫妻总是有的,三小姐实在不必这样”
三姑娘抬起脸来,满脸泪痕,抽泣的道:“真的?”
茜雪道:“嗯,那倒是真的,”看见三姑娘脸哭的花猫似的,想着自己相比也是这样,撑不住笑了出来,三姑娘也被茜雪的花猫脸逗笑了,姐妹让丫鬟伺候着打了水洗了脸,重新匀了面,大概因为哭了一场,心情轻松了一些。
三姑娘急急的问道:“你大嫂真这么厉害?你大哥为了她连个身边人都没有?”在大金,只要家中略有资产的男子,身边多少都要有几个开了脸的通房,这是男子成年的标准。
茜雪有些困惑的点点头:“厉害倒看不出,我大嫂你也见了,论相貌也算秀丽,可也没出挑到倾国倾城的地步,性格也还好吧,不过厨艺倒很厉害,听说,她那酒楼里的很多菜式都是她想出来的,为人处事嘛,”茜雪想了想,中肯的评价:“挺圆滑玲珑的,从里到外的下人都说她好,我娘也喜欢她,那些姨娘们也都说她的好,就是我二姐也说她很好。”二姑娘茜柔是个谨慎的人,在她嘴里能说出个好字来可不容易。
三姑娘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道:“我听我娘也说过,你这个嫂子虽然出身寒门,可人家一家对大表哥有恩情在啊,大表哥是个有良心的人,自然要对嫂子敬爱,可我呢”
她不过是他不需要甚至不想要的女人,被父母强塞给他的,他有心爱的女孩,可因为她的存在,只能屈居妾室
茜雪咬咬嘴唇,忽然灵机一动:“要不,明儿跟嫂子说说,让她出个主意?”
三姑娘黯然苦笑:“还是算了吧,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说出去怪丢人的”
茜雪和三姑娘默然无语,看着窗外深浓的碧色,很久都没有声音,良久,三姑娘才悠悠的叹了口气:“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她的声音极轻,仿佛飘进来无着落的杨花,空旷茫然。
茜雪的身子震了震,这首诗,她记得,那是多年前两个姐姐低低吟诵的,那时,她不过七八岁,两个姐姐却都十一二岁了,都定了亲事,彼时,春风丽日,花团锦簇,浓香满园,豆蔻年华的少女散漫的坐在碧绿草坪上,仰着头,看着丫鬟们放风筝,天水碧的裙子丝光华润,迤逦如水的长发垂在胸前,两个人盈盈笑着,低声吟诵着,她们身侧,那个小小的女孩嘟着嘴不满的指着两个笑盈盈的姐姐,怒气冲冲的指责:“你们念的什么?不是先生教的,我听不懂”
两个女孩就笑成一团,彼此的眉眼间有着轻盈娇俏的明丽。似乎那年明媚的春光也比不上少女脸上桃花般明亮烂漫的笑容
玉楼明月长相忆,柳丝袅娜春无力。
她们终究将陷落在各自森寒的命运中,未来等待她们的是那么多寒冷的不确定,少女心头的红豆终究发芽、长出了枝桠,然而这枝桠葳蕤,却崎岖宛转,生生的将心头勒出了血痕,才能生长